<中華副刊>母難日

　爸媽從來不過生日，他們覺得生日不具特別意義。
　老爸是家中長子，長兄如父，對於食指浩繁的大家庭，長兄必需承擔絕大部份的養家責任。老爸和三姑媽幼時就揹著大冰桶沿街叫賣枝仔冰，鄰居甚至還跟阿公阿嬤說，「孩子還這麼小，揹著比個頭還大的冰桶做生意，這樣不好吧？」然而，家中十二口僅靠阿公獨撐家計，日子窘困、捉襟見肘，可想而知有多難捱。從小就不知生日為何物的父親，只要能填飽肚子就阿彌陀佛了。老爸這一生都奉獻給原生及自組的家庭，老早忘了自己的存在。即使職涯裡曾有幾段不順遂，只要想到家裡還有妻小，一切的委屈都能往肚裡吞。
　老媽幼時也險些成為童養媳，苦不堪言的日子，只能靠外公外婆省吃儉用把孩子拉拔長大。母親幼時就是外婆身邊的家務好幫手，也因此家事管理成為母親的強項。和老爸一樣，把原生及自組家庭視為一生最重要的兩個場域，把一生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這兩個家庭。我猜測也因為母親出生後未久差點就送給別人家，因此晚報了戶口。現在我只記母親農曆生日，而不去理會身分證上的日期。所以，生日對母親來說，不只不想去提，甚至覺得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印象裡只有一次父親主動提到我的生日，僅此一次。
　我的生日在農曆新春期間，我誕生時，我們一家人還住在阿公阿嬤家。母親身為長媳，當然包辦所有拜神祭祖的相關準備工作，她挺著大肚子張羅這些繁瑣事務，疲憊忙碌的身影，可想而知那時母親強忍著妊娠的不適，現在回想起來多麼令人不捨與心疼。母親手上的工作才剛告一段落，我就想出娘胎了。或許是我蹦出來的時間點比較特別吧，家裡五個女孩，父親只記得我出生的日子。有一年新春期間，他正在整理神桌，突然想起來這天是我的生日，笑得靦腆的父親直嚷著要外出買個小蛋糕慶生，硬是被母親攔住說：「現在哪有麵包店在營業？」我生命中第一個生日蛋糕就這樣灰飛煙滅。
　往後在我們家從不提過生日這件事，唯獨小外甥女曾在家裡做過一次生日，全家大小為她唱生日快樂歌。縱然這是國際通用歌曲，但在我們家這首曲子就是顯得音符不怎麼協調。
　很感謝父母把我帶到這個世界，做他們的女兒是我這一生最榮耀的事。我也不慶生，但我會永遠記得母親生我所受的辛苦，以及父親曾記得我的生日。那些曾經想為我慶生被我婉拒的好朋友們，衷心感謝您的情誼。母難日我只祈求一切平安，父母都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