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 閱讀時差 鳥跡書:鳥鳴是世界最原始的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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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時晴

有沒有可能以語言創造出一種聲響,像子夜夏蟲以嘶鳴的勾線輕輕垂釣梭游於窗櫺的新月,像初春高原第一滴被針葉林的針尖綿密穿針的融雪,像無人涉足的幽谷裡逕自涓流不斷撥彈河床絲弦的水澗聲,像四月悠然穿行花叢間的蜂蝶纖微震翅的音頻。那些清澈響板般的水聲激盪,那些嗡鳴無限春意和無可名狀的混沌生機,正沈靜覆述著萬物純真的腹語,而鳥鳴才是世界最原始的母語。

不為說出生命的緣由,只專注描繪萬物獨一無二的輪廓;不為找尋目的地,只為這一路往前的路徑旁有令人流連迷途的風景和魅惑人心的密林。言說不再是為了表達;而是開啟聆聽與理解的途徑。書寫原是一種交換,如若在毫無光害的極地,一顆行星與另一顆行星彼此璀璨的交換曾經熾熱焚燒過自我的火光,如同海潮與溪流彼此交換同一陣太陽雨,最末各自蒸騰歧異的彩虹幻象。

在倉頡造字,鬼魅的哭泣聲與栗雨的淅瀝聲中,重新領悟人類與萬物得以自由溝通的密碼。燒裂的肩胛骨、龜甲上的占卜記事、史前陶瓷的契刻符號、結繩、青銅器、絲綢、布匹、竹簡、紙帛、鍵盤……數千年之後靈長類動物的十指,仍試圖觸摸出諸神的頭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