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做書的人:探訪十家韓國獨立出版社快樂的生存之道》
文/沈眠 圖/盧博瑛
打開由陳夏民企劃、陳雨汝採訪寫稿、廖建華攝影的《做書的人:探訪十家韓國獨立出版社快樂的生存之道》(二0二四),就像步入了一家出版人俱樂部或書迷俱樂部,看見了大韓民國十種獨立出版人的生活樣貌,如推出邱妙津《鱷魚手記》與《蒙馬特遺書》韓文版、專注於酷兒文學的動詞出版,二十幾歲便將《三稜鏡》變為韓國第二大電影雜誌的柳真善,以設計師身分養著出版社的6699press,翻譯艾蜜莉‧狄金生(Emily Dicknson)詩作的六十歲書迷所成立的詩冊出版,所發行書籍一致化為「……的方法」的悠悠出版社,深入了解經營者現實生活困境的在地店家研究誌等等。
直覺地來看:這些人都相信書,相信書籍的力量,也都對書有所迷戀。
比如詩冊出版的朴惠蘭幾乎是深情告白:「當時我三十七歲,剛好惠特曼〈自我之歌〉有『我三十七歲,身體十分健康』這樣一句詩,給人一種世界重新開展的感覺。接著我才開始讀狄金生,她從未擺明了說自己是女同性戀,而是說著:『我是失去了什麼、失去了誰的存在,我是失敗的存在、被剝奪了什麼的存在、挫折的存在,但我絕不感到失望和氣餒。』如此語調堅定地敘述。我原本是更喜歡惠特曼的,但從某個片刻起,述說自己的故事和內在的聲音,不滔滔雄辯,彷彿對自己和蘇珊這樣的好友絮絮細語的狄金生,更讓我著迷。」、在地店家研究誌的趙陮啟認為:「……人會不自覺把焦點放在生活較晦暗的部分而感到沮喪,同時透過社群媒體看到別人過得很好而羨慕;看到有人毅然辭職創業,會覺得對方充滿勇氣、過著精采人生,相形之下困在公司的自己似乎很落魄──但這本書不是這樣的,在書中讀者可以看到每個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並且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我認為這讓人更能感受到自己生活的珍貴。」
《做書的人》載滿了南韓獨立出版人的信念、作為、創意和思維。在我看來,與臺灣獨立出版人並無不同。日子一樣要過,各有各的苦楚,但也同樣仍舊堅守著做書(傳達理念與觀點的載體)是此一人生的幸福底線。
忍不住要想起我所知寫給書籍、最悲傷(殘酷)的情書,博胡米爾.赫拉巴爾(Bohumil Hraba)寫廢紙打包工的《過於喧囂的孤獨》(一九七六年):「因為我有幸孤身獨處,雖然我從來並不孤獨,我只是獨自一人而已,獨自生活在稠密的思想之中,……」、「因為我有幸孤身獨處,雖然我從來並不孤獨,我只是獨自一人而已,獨自生活在稠密的思想之中,因為我有點狂妄,我是無限和永恆中的狂妄分子,而無限和永恆也許就是喜歡我這樣的人。」、「三十五年了,我置身在廢紙堆中,這是我的love story。三十五年來我用打包機處理廢紙和書籍,三十五年中,我的身上蹭滿了文字,儼然成了一本百科辭典──」
在書中的編輯室報告,陳夏民這麼期許著:「我們和我們的作品也能閃閃發亮,成為推坑他人探索未知世界的微小火花,點亮你眼中的光。」這些《做書的人》所記述如此又孤單又燦爛的Love Story,確實很燃啊,教人難忍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