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風暖

■賴琬蓉
 蟄居府城的日子,是我最靠近風的時候。
 二十來歲考上教職,獨自從家鄉移居至台南市。九月,沒有第八節的下午,天光仍舊清亮澄澈,我喜歡騎車於尚不熟悉的街區遊逛,從中西區跨到東區或安南區,進行一個人的探險。
 台南是個豔陽之都,停等紅燈時,陽光遍灑周身,並伴隨倒數秒數,彷彿即將佔據身體某處,聚焦燃燒。幸好這裡綠蔭濃密,且房子棟距極寬,因此招攬陣陣暖風,穿梭古樸風味的巷道之中,吹散些許焦灼。
 除卻寒流來的日子,這裡四季的風總是暖和,即便入夜依然存有溫感,只是不再如此熾熱。暖風帶走多餘水氣,被風拂烤過的衣服,格外舒鬆。風中暖意乾燥的還有異鄉人的眼淚,那樣的風好似將生活全鑲上一圈燦金滾邊,置中的是明晃晃的乾爽日子。
 從獨居到有室友相伴後,三個年輕女生常共同四處吃食嬉鬧,每回從市中心回安平區,我們選擇筆直的安平路或寬敞的永華路。這些幾十米寬的大路,都是人車稀疏的路道,因為風並不寒冷,所以騎車時無須再外罩防風外套。我放縱風肆無忌憚灌進寬鬆領口,圍繞我,洗滌我,再從袖口穿透出去,撩撥起兩旁行道樹,搭配女孩們的笑聲,一起沙沙作響。青春之時,無憂靜好。
 府城暖風像此地的人,大派熱情,這陣自由的風,封存了屬於我以及我們的,三十歲前的珍貴時光。之後我調回台北,迎面的風大多被林立高樓阻隔分割,就像曾經相偎度日的三個女孩,如今隨風散在各處,開啟自己的另段故事。
 歸北,結婚,時間如風,不為誰停留的向前吹拂,只是每當偶遇大風揚起,穿透胸口,我便會思及南國風暖,憶起那段銀鈴鈴,叮噹暖熱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