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漢辰
大雨滂沱,將老屋淋得一身濕答答。
從屋內望出去,庭內花樹被雨水擊打得東倒西歪,彷彿再也無法生存。
雨水還把延廊上方的玻璃,當成透明鋼琴,叮叮噹噹地彈起樂曲。
彷彿世界末日就要來臨,再也沒有任何的氣息。
包括我這棟老屋的眷村,擁有將近一百年的歷史,在南台灣這樣多雨多風的環境下,不知經歷過多少次狂風暴雨。原屋主曉風老師就曾和我說過,每當颱風來襲時,整座庭院像是要把狂風帶到天涯海角,大雨更像機槍掃射,沒人可以出面阻擋,全家人害怕得等著風雨過去。
站在屋內的我,確實體會到當年的風狂雨驟,尤其眷舍是用木頭做為主要結構,天地掀起暴風時,聽見老屋吱吱作響,如同老房子全身的老骨頭,就要被拆落成一地。尤其延廊的雨水,形成小型瀑布,嘩啦啦垂流下來,像我臉頰兩旁的淚水,總是因為命運的折騰而無法抑制,
除了大雨之外,狂風是個難纏的巨獸。我們庭院裡有兩棵大樹,一棵大樟樹一棵南洋杉。每當颱風時,兩樹最怕被大風吹倒,壓垮自家或隔壁的房舍,問題就相當嚴重。眷村內的老屋都是歷史指定建築,價值無法估算。
大樹的修剪或者會勘,就成為十分重要的大事。像大樟樹之前一度因為樹枝傾向隔壁,只好把多出來的枝幹給剪除。我們也找來樹木專家會勘南洋杉是否生病,如果病菌把大樹根莖中空部位啃吃精光,到時只要一陣風吹來,大樹就會傾倒。
大雨之中,我想到花樹凋零,想到天地滄桑,想到昔日今日,算是雨中心景。
原來風雨吹倒的不止是樹木,最大的力量來自於歲月的風吹雨 打。像是本來住在老屋的一家人,長大之後就各自分飛,漸漸地一家人長大、成家、衰老甚至是死亡。房子成為一家人的句點及象徵,這是再大的風雨也無法形成的命運。
無論如何,等大雨停歇了,一切又重新回到軌道。生命的凋零重生乃是天地運轉的常理,不必要放入過多的煩憂。
我走出屋內,星夜之下的庭院仍一片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