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岫
潮州街位居市區,但一條公車路線也沒有,這是很奇特的現象。它比咱家附近的牯嶺街並不窄多少,都是兩線道,無人行道的小街路,可牯嶺街前半段,至少有1號和5號公車通過,走在潮州街,可看不到任何公車站牌呢,居民大概只能到附近的羅斯福路、杭州南路或和平東路搭公車或捷運了。
但或許沒有公車通過,潮州街顯得安靜很多,房屋多老舊,非假日下午,更顯得有些荒涼、沒落似的。
也因潮州街不長,從羅斯福路口走到永康街交接尾端,大約20到30分鐘步程即可走完。梅雨季節,抓住雨歇空檔,潮州街倒是適合當一條散步的街道。
潮州街之簡樸,或許與昔日多是電力公司或林務局等員工宿舍為多有關。6、70年代,從日式宿舍改建為四、五層樓公寓後,就像保守的公務員一樣,以為房子就是住一輩子的事了,到現在走都更、蓋毫宅的並不多,仿彿詩人里爾克說的:「縱使這市世界變幻匆匆,如同雲彩的萬千形象,所有至美之物,卻仍舊復歸太初」。我想像,如果一位小時候住過潮州街的人,出國三、四十年了,回到台北,他或許不認識信義區了、忘了羅斯福路怎麼有那麼多高樓了,但走回潮州街,他一定笑開了:「這就是我小時候的故鄉呀!」
但潮州街即使低調,仍有質變,那就是文創、咖啡小店多了不少,卻也像京都一樣,常隱身店面,門面招排不大,路過通常錯過的很多,若要尋覓,必得慢行,像舒國治當個京都的門外漢,多探頭探腦仔細看,才得一窺堂奧。
潮州街有一棟林務局的台北區辦公大樓,算是較龐大的樓舍,但你仔細看它的窗戶欄杆,可是5、60年代,台灣民宅常用的鐵花窗呢,這種鐵花窗,現在台北已難得看到了。其新粉刷的牆上,還有個舊日公共電話筒座的遺痕。可能是粉刷前還保留著老電話筒,粉刷後,電信局以老式電話筒已少人用了而拆除了它,就留下這筒座在牆上的掛痕,這不是很有考古意味嗎?
在其對面附近,台電把它的四層樓舊宿舍,租給兩位設計師當辦公室,一、二樓則兼開餐飲店。設計師一整頓,舊宿舍當然綠意盎然,但這棟樓房的特色,在牆面上的綠色磁磚,是保留所謂的潮州綠的色系,據云潮州街以前這種深綠透一點藍的樓房不少,所以有所謂「潮州綠」的名稱,後來老屋因整修,改掉不少,如今,連同台電這棟宿舍,我只見到另一棟樓房還有「潮州綠」之外牆。
一家從光緒年間就創業的老茶行,也隱身在潮州街,蒼涼有勁的書法招牌,讓街道還更存有古意。幸田咖啡店雖小,門口布置就如京都日式店面,燈籠、小飾充滿雅意。台式小咖啡館也有幾間,但也保持隱匿感。也有一家基督徒開的地中海式飲食,開的時間不多,但店名叫以馬杵斯,就充滿聖經故事的樣子了。其對面則相反,是有70多年的台式老餅店,叫宜德和志,進門口,就可看到其歷史遷移圖表。肯從熱鬧的信義路,搬來安靜的潮州街,自然靠的是老顧客的口碑。我曾進入買餅,可巧的是,老闆竟是我國圖老同事的二哥,他是傳承事業的第二代,可也是七十多歲的長者了。
若再往街底到永康街交界處,還會看到一棟幾乎有點輕搖欲墜二樓小房,外表簡易拉皮一下,不到20坪的小空間,這兩年來變身為一名叫san galerie的小藝廊,可別小看它,日本等外國陶藝家或工藝家,經常在這裡舉辦個展哩!我從外面,從看不到其店招,san galerie這店名,還是在臉書查到的。他還說:「梅雨天,若出門不便,在線上看展也可以喔!」我和老妻最終還是去看了其最近開展的「空白生活物件展」,還真耐人尋味。
對了,「耐人尋味」,不也就是潮州街最好的描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