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邊手記>賞月彈阮慶元宵

 文、攝影/翁少非
 「ㄑ一 ㄉㄜ ㄌㄨㄥ ㄉㄨㄥ ㄑ一ㄤ…」大年初一迎春的鑼鼓聲,還喧囂在耳際,正月十五的元宵節轉眼來到,值庚子金鼠年,我要過個不一樣的元夕。
 往年慶元宵,不是在家吃元寶、看應景電視,就是騎車到鹽水全副武裝衝蜂炮,要不就是趕赴各地燈會擠人潮賞花燈,這樣的過節方式年復一年,不免因缺乏新意鈍化了節慶感,而漸感興闌珊。
 幸運的,前幾個月有緣跟隨溫紹炳教授所帶領的「府城真樂軒客家八音團」,到新竹縣新埔與「太原堂溫三和八音團」進行演奏交流,給了我注入慶節活力的新元素。
 溫教授曾任台南市客家文化協會理事長,熱心推展客家文化,真樂軒是他和幾位成功大學客家同事發起組成的,成團已有十多年了;太原堂是兩年前他回新竹老家,鼓勵家族成員參與成立的,每星期練習兩小時,而他逢農曆初一、十五就會從台南回鄉,參加在太原堂公廳的團練。
 「每逢十五來這兒,月光(海陸客語ngiedˋ gongˋ,月亮)從對面的山崙升起,緩緩步向廳堂上的天空,我吹著嗩吶,凝望這幅美麗的畫面,心裡總盈滿安詳喜樂…」在去程的車上他分享感受,聲調和緩轉柔,沉浸其中而靜默了下來。這神情不禁也引發我對月亮的美感經驗。
 賞月,會因年紀、境遇的增長,加深感受的廣度與深度,記得小學時背誦李白《靜夜思》詩「床頭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山(明)月,低頭思故鄉。」,那時年紀小,都在家鄉生活,哪會知曉有故鄉可思可念?只能趣味成「舉頭望老師,低頭吃便當」罷了。及長,為謀生奔波於異鄉異國,就能體會白居易當年因戰亂飢荒、兄弟失散,看到月亮所作《望月有感》,詩裡「共看明月應垂淚,一夜鄉心五處同」的心境了。
 中秋節,又稱月夕、月節,這一天賞月最順理成章,合宜得時。而,元宵節,又稱元夕、燈節,是農曆年第一個月圓之夜,意味著新的春天來臨,人們除了賞花燈外,也不忘以圓月來寄寓情感,歷代詩人們皆有歌詠,如歐陽修《生查子元夕》的「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崔液《上元夜》的「誰家見月能閒坐,何處聞燈不看來」、唐寅《元宵》的「有燈無月不娛人,有月無燈不算春」。
 望月,讓人觸景生情,若心靈又得以生美,那將是另一番的豐收,美學大師朱光潛說「美感的經驗是人生中最有價值的一面」,溫教授每月十五團練,眼前寂靜的山巒,圓月從山後款款步出,「近山祠堂先得月」何其幸運,令人稱羨,而我更好奇其美感從何而來,除了外在的月圓皎潔,也許內心深處還蘊藏著什麼。
 那天傍晚,兩團在太原堂前輪流演奏觀摩,農曆二十的下弦月尚在山後,雖未能目睹溫教授所描述的月光景致,但我發現太原堂成員是老中青的組合,年紀最小的是九歲、拉二胡的小男孩。在大吹曲〈大團圓〉、絃索曲〈打花鼓〉、北管〈三仙會〉等金石絲竹旋律、鑼鈸鼓鑼奏鳴聲中,我感覺到透過八音團的成立與演出,溫教授把家族幾代間的成員,穿針引線的織成一張具有實踐理想、情感交流、家族支持功能的網絡。
 「客家地區三街六巷九祠堂,每個家族成立八音團就能活化祠堂,不要說拜祖先時,大家才回到祠堂,平常關門養蚊子…」
 回程時,聽得溫教授想把成功經驗倡導與推展出去,我表達欽佩,或許因此邀我加入八音團,而後,得知我會彈吉他,上個月送來一把中阮借我,這樣的熱心使我推辭不得。
 阮,已有二千多年的歷史,相傳魏晉時代「竹林七賢」之一的阮咸善彈,後人遂稱為「阮咸」,今簡稱「阮」。上週日,我下樓看見中阮,端端正正的坐在客廳沙發,似乎早已在等我的練彈,而它的音箱宛如黃澄澄的圓月,於是讓我有了idea今年要用「賞月彈阮慶元宵」,過個不一樣的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