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苦中帶甘的黑豬仔菜

　■劉洪貞
　每次路過巷口轉角處，只要看到戴著用紅花布做的斗笠，缺牙瘦小圍著泛白圍裙的阿嬤，蹲在地上賣黑豬仔菜時，我一定停下來買兩把。
　每次我買完，她一定會告訴我：這是野菜沒灑農藥的，煮稀飯或炒薑絲都好吃，有點苦甘苦甘的。
　每回我都耐心的聽著，這既熟悉又陌生的話，然後道謝離開。我常邊走邊想起童年往事，小時候家裡經濟糟孩子又多，念小學時因繳不起二十元的學費，常被老師罰站。
　那時因學校教室不夠，所以中低年級的同學，都只念下午。為了善用上午的時間，我揹著竹簍跟著堂姊到數里外的台糖甘蔗埔摘黑豬仔菜。黑豬仔菜長在蔗埔裡，一眼望不盡又嫩又多。由於旗尾甘蔗埔全是砂質泥土，被南部熱情的太陽曬的發燙。穿梭其間不僅腳被燙的發痛，還要忍受又尖又刺的甘蔗葉的摩擦，在穿不起鞋子和長褲的年代，每次去摘雙腿會被刮得鮮血點點，長短紅線交叉，太陽一曬又痛又癢，那感覺真是令人不寒而慄，尤其是冬天洗澡時更是難過。為了不讓父母擔心，我從不敢告訴他們這些。
　每天要走很遠的路去摘這些菜，對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來說，若沒有相當的耐力與不怕苦的決心，是難以勝任的。我每天一大早去摘，摘滿半簍後，就坐在路邊把它綁成一把一把。然後在回家的路上，邊走邊叫賣。我告訴客人：它是野菜沒灑農藥的，煮稀飯或炒薑絲都好吃，有點苦甘苦甘的天然美味。
　雖然，摘黑豬仔菜很辛苦，但是，卻讓我學會摘與賣的許多許多，學校老師沒教的的寶貴經驗，而這些經驗也成了我日後成長的養分。而最最重要的是，那一把一把不起眼的黑豬仔菜，不僅幫我繳了學費，而且連弟弟的學會也有了著落，讓我高興萬分。如今想來特別感恩，也很懷念那段在日頭下汗流浹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