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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清 邁
文、攝影/柯帕
.慢慢撫觸清邁的輪廓
入夜十點多的清邁機場,我在等簽證。而,原來清邁機場並不大。
步出機場,朋友的車等在停車場,他與妻子在此地已居住數年。車子開往郊區去,一路上朋友指著暗夜的某一個方向,說那是哪個村落,那裡又是哪個村落,但黝暗的夜,偶爾掠過烏黑樹影與電線桿,窗外伸手幾乎不見五指。我說,這很像台灣的風景。載我的朋友因為絕少走台灣,故未置可否。
拐個彎,意想不到竟有間7-11亮燈營業著(隔天下午去傳統市場時,原來市場就在便利商店對面)。
我在這個靠近泰北的山腳下住了兩個晚上,白日上山去走看山上的咖啡樹,還有沿途純樸的村落與小店,居民大多和善樂天。夜晚待在安靜的住處,因為太安靜,以致附近村落的聚會唱歌音響隨風飄來。
如果沿著上山的這條路往前走,到了某個岔點可以走向更北的清萊。
晚上整理行囊,明天要進城去了。
再隔一天,看到之前夜晚的來時路,發現沿途其實諸多土地標示出售,郊區也慢慢在開發改變了。
.來自清萊的潘努蓬
走逛完畢清邁的星期六晚上固定大市集,翌日清早,顧不得雙腳的疲累,在住宿的飯店附近,盡早找當地的早餐店吃飯,再閒晃到街角的咖啡館坐在戶外看著街道。約一刻鐘後,便迫不及待起身搭著雙條車再次進入古城。
車子放我下車的地點是帕辛寺,早晨的古城陽光普照。進入古城予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好多的寺。這時節是觀光旺季,古城遊人已經開始湧動。進入寺內廣場,左手邊有許多人設攤。我靠近過去,第一個攤位就讓我無法將眼光抽離。小攤擺著許多小畫,把佛畫在菩提葉上的小畫。我請問價格,她回了價。我挑選兩幅,她打包好要找我錢時,這才看見她的左手指頭的食指到無名指,都只剩一半的長度。我靜靜看著長髮圓臉掛著微笑的她說謝謝。
朋友介紹我去看一間攝影展覽館,在巷弄內按著地圖導航找了好久,又問了許多人,好不容易走到了。結果,乍以為那間白色建物就是,待走進後,搞錯了,是當地的博物館。心想既然都來了,就買票參觀。歷史博物館的陳設與館藏顯得乏味,盡速走看後,步出博物館方赫然看見,原來攝影影像館就在旁邊的大樹下。影像館不大,是木造二層樓建築,館中的作品多偏向記實攝影,也沒有太大驚喜。
接近中午,清邁的陽光漸漸變得微熱。我找到早上詢價的嘟嘟車司機,打算去當代藝術館。但當我與他簡單對話後,愈來愈懷疑他不是早上找到的司機。他以為我是中國人而用標準國語開口時候,我說我來自台灣,他突然眼睛一亮,原來他曾經來台灣高雄林園工作過,娶了台灣老婆。我早上遇見的司機是他弟弟。
沿途,潘努蓬簡扼說了他的台灣故事。因為哥哥之故,他跟隨哥哥來到台灣林園工作,一待,就是十來年歲月。後來在台灣結婚生子,四年前離婚獨自回到清邁古城開嘟嘟車,妻與子都在台灣,女兒今年也將上高中了。他說,今年農曆年也不確定會不會來清邁過年。他在林園時,跟同鄉合夥開小吃店,結果被當地地痞流氓挑釁,後來店被砸,打了官司,對方賠錢了事。他的岳父母後來提議不如離婚,潘努蓬不得已簽了字回到清邁來討生活。他的老家在清萊,我開玩笑說,下次如果有機會再來找你,去你家作客,他笑著說非常歡迎啊。
古城到當代藝術館的路途不算近,風不斷吹颳,以致我們的對話飄移不定。突然想起在街頭看見的被彩布包覆的佛像。潘努蓬解釋,那是平民去向寺內和尚求來的,為了祈福。但為什麼要包覆,他沒有解釋,甚至有一度欲言又止。
我在當代藝術館盤桓許久。這是一間倉庫改建的館,但作品質量高,氛圍非常好。我請潘努蓬在一樓喝咖啡,他說他沒來過這裡,倒是對面有間日本人愛逛買的陶瓷館。後來,我們又去逛了陶瓷館,果然,價位與品質都不得了。
回程,我跟他約定好,明天再請他載我去機場。他放我在一條類似台北市大同區文青匯集的區域下車。這條街許多店都是老建築改裝,但跟流行商品一樣,特色就是複製。
去了一間很潮的打卡咖啡店喝了杯不夠好的咖啡,遂一路閒晃,走了老長的路,一會兒沿河岸走,下一刻又沒入正在架攤位的夜市街,慢慢慢慢地走。
.我喜歡這樣的清邁
早上在街角咖啡館喝過咖啡後,復又進城去了。
今天周日的市集,據說比較多藝術工作者在現場手作藝術品。但,說實話,一整個晚上走完,對於物慾不強的遊客如我,倒對市井眾生的生活比較感興趣。就像我搭的回程雙條車司機,他質樸的臉看起來不到四十歲,但他說他已經四十了,他還秀出他上小學的小兒子照片,一臉心滿意足。他說他不只開雙條車,他的正職是販賣供佛的串花,要不生活難過。
那個賣燒烤的年輕人是我入住飯店第一天,就看見他在飯店對面了。因為那條街入夜後,變身成為酒吧街,幾間吧還有樂團駐唱到十二點。今日星期天,提早打烊了。
逛完市集後,我想找個小店坐坐喝杯咖啡,但幾乎都已經打烊。我看見年輕人的攤位還亮著,靠近去,烤架上烤的是花枝。我點了兩串,問他有沒有賣啤酒,他指著隔壁的小雜貨店。
坐在小桌旁吃著串烤,喝啤酒,聽年輕人播放好聽的泰國音樂,真覺得這時候的清邁才真正慢下來了。此刻,我才看清楚壯碩身材的年輕人身上滿是刺青,笑容卻是誠摯的。我吃完兩串,覺得不夠,罐子內還有啤酒,遂又向他點了一串。他抱歉的笑了笑,說賣完了。他的烤架上還有一串烤著,可能是別人訂購的。我又回座。
過了片刻,年輕人走過來,把手中的烤串給我,他說請我吃,不收錢。想到他這小本生意當然不能不付費。我把口袋的零錢全部掏出來給他,推辭了一會兒,他終於靦腆的收下了。
如果你問我,清邁如何?我會說,我比較喜愛清邁那些慢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