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無聲似流年

 ■梁瓊白
 當周邊同年紀的人已紛紛退休,有人甚至更早就過著閒雲野鶴般的生活時,我依然每天努力的工作著,可別說忙是幸福,畢竟在體力、腦力的付出上還是辛苦的,我不認為自己比別人強,也一點都不想表現別人口中的能幹,只是無論工作上或生活上都必須親力親為去解決各種大小事時,其實只是被責任綁架的無奈罷了。
 當孩子時,作為七個手足的老大,早就被指派為家事的代手,不管妳願不願意,父母做不完的、其它人不願意做的、原就被分配的通通歸我做,所以放了學必須進廚房做飯的是我,揹著弟弟或妹妹寫作業的是我,幫他們餵飯、洗澡的是我,洗衣服的是我,打掃清潔的還是我,幫著為生活忙碌的父母分擔他們主外我主內的工作,便那樣過完沒有寒暑假、沒有假日的童年。
 青春少艾時,當女同學們都穿起迷你裙偷偷跟男生去郊遊、去看電影、去約會的時候,我依然延續著ㄧ成不變的代手工作,到現在也想不起任何青春期可回憶的事蹟,好像連叛逆期都略過了,唯一記得的就是功課從優等班降到放牛班,因為沒有時間用心功課,當你越來越跟不上自然就被邊緣化了,偶而在校內外刊物用筆名寫各種文章賺點稿費買點零食和ㄧ些可愛的小物件都算撒野了,有ㄧ次還居然在同一本校刊上用不同筆名登了五篇文章沒被發現,心裡還挺得意的,那時也只能幹這些不花錢又能滿足虛榮兼賺外快的勾當罷了,書念得不好、成績不出色,每天例行的家務工作,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大人世界感嘆的生活艱難,還在青春年紀就提前體驗現實生活,思想比同齡早熟了好幾年,青春過得挺黯淡的,滿腦子只想著快快長大出去賺錢。
 可當離巢的鳥兒終於能海闊天空的同時,卻也是直接面對風雨的開始,老巢雖破舊還可以抱團取暖,單打獨鬥只能概括承受現實所有的真槍實彈,原以為自己已練就面對險惡的能耐,其實只是本事不大膽氣不小的初生之犢,好在體質還不錯,甚麼內外傷、破皮流血都結痂得快,跌倒了摔跤了也只是拍拍塵土翻身再起就又是ㄧ條好漢,總是忙著忙著就忘了疼痛,忍著忍著也就沒時間嘆氣,過著過著就越過了青年、中年、轉眼已然老年在望。
 跳過戀愛直接進入婚姻的生活,同樣急就章的完成所有公式,務實的過著平凡卻還是忙碌的日子,沒有風花雪月的浪漫、少有低語溫存的繾綣、偶而一起喝杯茶、說說話的時間也讓極度忙碌後的極度疲倦敷衍了,同樣想不起幾十年婚姻的春花秋月。
 生活永遠是不停的忙碌,陀螺似的朝朝暮暮,只為追逐衣食無缺的安定、未雨綢繆的安心,於是錯過了孩子的童年、忽略了他們的青少年,總是缺席的媽媽最終在他們的心目中只是供應無缺的提款機,ㄧ如當年總盼不到父母跟我們一起吃飯、出遊的自己,麵包和玩具如果無法兼顧,哪個是孩子需要的?我當孩子的時候不懂,當媽了還是不懂。
 以為自己可以當個無所不能的巨人、包山包海的的勇者,只要張開雙手就能護佑家人與親人週全,卻只是讓兒女不虞匱乏、丈夫無後顧之憂、手足有求必應,最後卻發現自己還是不如他們所願,也許我給的不夠,又或許給的未必是他們要的,即便拿得心安理得也只認為是我給得起,而當他們有能力自己奔跑時,我已經遠遠追不上他們遠去的步伐。
 長期的忙碌讓工作成為生活的節奏,似乎也已經習慣永遠做不完的事忙不完的活,因為急駛的火車不能驟然煞車,只能慢慢減速,而後卻發現忙慣了的人連休假也會失能,不在辦公室忙就在家忙,洗衣、買菜、做飯、拖地、收拾、整理,不過是換個場地,換個工作內容而已,常常忙完所有工作坐下歇息時,抬頭望出去已經天黑了,ㄧ樣的週末一樣的過法,還是ㄧ樣的忙過每個假期。
 已然習慣有事做的日子,生活雖刻板卻規律,只要按部就班的忙完ㄧ項再接下ㄧ項,日子便不知不覺的過著,歲月便無聲無息的流淌著,有些忙很快就過去,有些忙會拖上ㄧ些時間,在完成的當下還是開心的,然後給自己放個假喘口氣,小小的休憩也能像加了潤滑油似的可以繼續前進,就怕同時幾件事落在一起,要好要快的壓力就會逼出急躁和暴怒的劣根性,像隱形炸彈似的一觸即發,傷了別人也內傷自己,如此不怕累就怕急的人註定是有勇無謀的粗人吧?
 忙忙碌碌竟何營?不都是為名為利嗎?如果說工作是為了服務社會造福人群未免清高得虛偽了,誰不是為溫飽而折腰?若說萬事到頭都是空,但在終點之前誰又能先知先覺的悟透?給自己做交代也好,為他人做嫁衣裳也罷,忙,終歸是活著必然的功課,只是目標不同、方法不同、結局不同罷了,都知道成功要靠努力、可是努力卻未必成功的例子何其多,付出多少就能收獲多少也不是必然的法則,說不定ㄧ個失誤可能就跌回原點的不是沒有,起起落落的驚濤駭浪和平靜無波一路順風的人生各有不同的風景,不同的機緣成就不同的命運,所有的忙碌最後的收成有多少都是冷暖自知,然而成敗得失無法衡量值不值得,是非功過更是回不了頭的箭,如果怨艾減輕不了負擔,羨慕換不來別人的福氣,那這輩子的忙忙碌碌就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