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暗香浮動的山徑

　■愚庵
　山屋後面森林裡，山徑後方有一處小池塘，是無意中形成的，本來，只是一處凹地，被叢生的野草淹沒後，變成一處濕地沼澤，只要遇雨，積水不退，往往成了散步行踏的陷阱，每日我的散步經過此地，為了擔心鞋子弄濕，總是需稍稍迴避。沒想到去年夏天，一場大雷雨後，沼澤面積卻擴大了，為了預防自己無路可走，乾脆捲起衣袖，在森林裡施工，我把野草清除後，地面上天然的積水，也逐漸顯露出來，所以就一不作二不休，連續兩天的勞動，居然把積水的面積挖深挖厚，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小池塘了，池塘周圍再用大石頭當圍牆，擺放已經傾倒的枯樹，一個充滿野趣的天地，就呈現眼前。這一方池塘居然也成為森林小鳥的飲水處，原來，古人說風水，就是如此，林木招風可以自涼，加上有水的野塘，更見情趣。
　一位在山區養蘭的朋友到訪後，發現此地，好意送來幾株他所養的嘉得利亞蘭花，有紫色和白色兩種，而且連同蛇根草一起，把蘭花氣根送作堆，培植在樹幹上，於是，繁茂的大葉欖仁樹，有了蘭花相伴，使整座森林加添特色。但這樣子的氛圍似乎過於人造，朋友說；你應該在小野塘植一點蓮花，這個建議甚好，沒有多久，朋友就從自家的院子裡帶來幾片蓮葉，連著根莖，丟入水塘，沒想到居然也活了起來，今年夏天開出白色的蓮花，遠看野塘景色，有點像是法國印象派畫家雷諾瓦的名畫；花園。
　我把這方野塘作為沉思的地方，水塘裡的蝌蚪也不請自來，荒野有一種自然發展的生命力，你無法認真追索他的來去，總之，他就簡單住下了，野塘成為小魚的新家，還有池畔的野草堆裡，居然來了新客人；白色的野薑花，想必是來此逗留的野鳥留下花種的傑作。
　更吸引我的地方是某一種大自然的暗香，在池塘周圍浮動，尤其是夜裡暗香更濃厚，後來我發現應該是蓮花在夜裡發出的費洛蒙，吸引了昆蟲，我一直以為蓮花沒有香氣，現在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宋朝中國詩人周敦實寫蓮花「出汙泥而不染，可遠觀不可褻玩焉」，如今科學家才知道，蓮葉上面有一層很像塑膠的保護膜，使汙水無法沾上，於是，清晨的露珠會在葉片上形成圓球，不會破散，成為最好的攝影題材。
　攝影師只看到蓮花和露珠的美麗，但是，科學家卻從中發現可貴的商機，有一種自稱永遠不會沾汙的塗料，就是從蓮花上面啟發的道理。
　英國浪漫派詩人華茲華斯，形容水仙之美，是不可方物的仙女，那麼，蓮花就是另類的神聖，所以，佛教信徒以蓮花為修行者的象徵，在滾滾紅塵中，不沾染俗世的煙塵，應該隱含這樣道理。
　人為的蘭花，自然活存的蓮花，其實只是荒野的一部分，只要你做一個實驗，一周半月不到這處野塘，你會發現野草更茂盛，花朵更繁盛，香味更濃厚，水塘更清澈，魚兒更活潑，荒野只是自娛自樂，無關美醜，更無須為人類而活，就像夜裡湧動瀰漫的暗香，他只是和這座森林互動，當你無意中走進，你終於成為荒野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