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為何不坐計程車

■揚歌
　假日下午搭信義線捷運往台北方向，人潮非常擁擠，跟平日上下班沒有兩樣。
　到了劍潭站，下車乘客不多，上車人潮排了半條長龍，紛紛推擠上來。警鈴聲停止，門剛好要關上時，突然聽見有人大吼一聲：「不要把你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我身上！」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原來是一位正往車箱裡面鑽的婦人，伸手拉著門邊透明壓克力板旁的柱子時，手臂剛好壓到靠著壓克力板、全神貫注玩手機遊戲的一位年輕小姐的左肩上，引起她的不悅。
　我看那婦人七十以上，身形瘦小，站門邊的小姐二十左右，應不至於被壓到需要那麼大吼一聲的地步。想來可能是玩遊戲被干擾到，害她失手吧。
　婦人過了人牆，找到空間站定之後，說了一句：「失禮啦，因為人遐爾仔濟，無細膩甲妳弄到啦！」
　年輕小姐眼睛依舊盯著手機，冷回一句：「嫌人多不會坐計程車啊！」
　婦人沒再吭聲，事情就此落幕。但那一句「不會坐計程車啊！」卻一直在我腦海中盤旋不去，因為我想起自己也曾跟母親說過相同的話。
　小時候，母親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從山上住家，走來回近兩個小時路程，上大市場採買。我曾跟著母親去幫忙拎菜，雙手一路提著重物回家。有一次在手腳又累又痠的情況下，很不開心的跟母親說：「為什麼不能坐計程車？」母親敲了我一記腦袋瓜，說：「你知道坐一趟計程車可以買多少菜嗎？」
　是啊，那是個什麼錢都不能亂花，只能用來餬口的年代，母親連公車都捨不得搭，遑論坐計程車！
　我看那滿臉風霜的婦人，想到了早已作古的母親。想來婦人可能也是一輩子刻苦耐勞、勤儉持家在過日子，說不定當下依舊過著困苦拮据的生活，沒什麼閒錢坐計程車。或許不同世代，沒有相同生活經驗，年輕的小姐才會冒出「嫌人多不會坐計程車啊」這麼一句話。
　由於自己也將邁入法定成為長者的年紀，很怕惹人嫌，不敢奢望成為如俗諺說的「如有一寶」的寶，只盼望當我犯了無心之過時，年輕人能給我多一些包容。我想，那樣的慈悲將來或許可以回報在他們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