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的影迷

■王岫
小學四年級後,課業成績突然提升,常得到前三名。父親為我成績單簽名、蓋章時,不禁說:「我小學成績也不錯,但到五年級時,因為迷上戲劇,成天跑去看戲,後來成績就一落千丈了,差點畢不了業呢!」
我不知他是要我避免重蹈他的覆轍,或僅是一時的有感而發而已;我也不知道日據時期讓父親沉迷的戲劇是甚麼?但我小學時代,就知道父親雖是勞工階層,卻對有故事性的東西,都很有興趣,戲劇在講故事,是他嗜好之一。我沒能知道日據時期的戲劇,但小時候也看過4、50年代,台灣所謂的「新劇」,的確也好看。
 父親也愛聽當時的廣播劇,特別是台中民天廣播電台的歷史演義廣播劇,一些《三國演義》、《羅通掃北》、《西遊記》、《隨唐演義》…等中國經典小說,在未看原著之前,我是跟著父親在收音機前聽過的。
 再來,父親也愛看電影,我現在是資深影迷,就是從小跟著父親跑遍台中二輪戲院培養成了,後來發現,我的成績並沒有下降,反而在文、史科目上從這些有故事性的新劇、廣播、電影,受益不少,因為許多課本講到的,都知道了嘛!
 到中學時,新劇、廣播節目都沒落了,但電影業正旺盛。我每星期存下零用錢,周末必投資到電影,自己常單身一人跑去戲院看電影。大學時,唸師大,再怎麼窮,也會常跑公館的學生影院—東南亞戲院。上班期間,再怎麼忙,無論如何,每周也多少會看一部電影。退休後,有敬老票,看電影半票,到電影院更頻繁了,因為我在電影院才能專心看影片;影廳音響效果好,字幕又大,特別適合我們銀髮族,所以老妻也跟著當我的跟屁蟲,成為影迷一族。
 今年年初以來,新冠肺炎疫情嚴重,不僅百業蕭條,電影院也門可羅雀,讓影院業者哀嚎不已,甚至於請求政府直接勒令他們停業算了;自殘的口氣,真是讓人啼笑皆非。但我和老妻也很擔心,說不定那天國內影院真像東京和星加坡會被勒令歇業,只好在疫情有點吃緊之前,偷偷跑去連看好幾場好電影,免得以後沒電影可看。沒辦法,看好的電影,實在有療癒效果,像三個月前看的「無聲救援」,特別適合在疫情中鼓舞人心呢!
 但我之所以說偷偷,實在是疫情當中,政府不鼓勵大家到人多的地方或密閉空間,影廳也是密閉空間,去看電影,有點不符政策要求的。但不看電影,影院沒生意,會否倒閉,以後就沒電影看了?to be or not to be,這真是個令影迷困擾的問題。但因為是資深影迷,我們還是「偷偷」每周跑去看電影。
 其實,平常日去看電影,除非是熱門大片,影廳觀影人數早已寥寥無幾,現在年輕人,似已習慣在家看影音平台的免費電影了,不像我們以前是到電影院約會兼看好電影的。新冠肺炎疫情開始蔓延後,大家更少去電影院了,我和老妻更常遇到全廳只有我倆人的「包場」局面,電影院真是好慘!
 我私下心認為影院比人多的餐廳、咖啡廳還安全些,影院平常日根本不須布置梅花陣,百來人位置的影院,常不到10人看電影呢!餐廳、咖啡廳飲食的時候,不能戴口罩,電影院還能戴呢!而且,餐廳如果生意不好,還可用外帶的方式經營下去,而影院可不成。
 但有疫情,實在也讓人不放心,我們看電影,只好全副防疫裝備,戴口罩、噴酒精,並選非假日、最冷門的時間 (如中午或晚餐吃飯時間),且避開位於商圈或百貨公司的影城,最常到比較冷門,少人去,且影廳不算小的梅花戲院等幾個電影院,所以才會經常遇到只有我們倆人「包場」似場面。一場電影,只要有一人買票,電影就得放映,我和老妻只能心裡對電影院說抱歉,讓老闆放映一場電影,只收到兩張敬老票270元的錢。記得有次去看 《女聲我最美》,剛好隔廳放映的《刺激1995》演完,一位老婦人出來後,對服務人員說:「這麼好看的電影,怎麼只有我一個看?真是太可惜了!」《刺激1995》現在是經典片修復重映,但並沒有引發熱潮,年輕人頗多不知其片,我也惋惜,要不是我前前後後看了五、六次了,劇情早已倒背如流,我也會再去看的。
 但電影院畢竟是公共空間,若因疫期而要暫時關閉,實在也無奈。咱夫妻倆只能像日本行腳詩人種田山頭火的詩所說的:「不能走的日子 寂寞;不能喝的日子 寂寞;不能寫的日子 寂寞…」,而哀嘆著:「沒有電影看的日子 寂寞」了!
 好在進入六月以後,疫情漸漸舒緩,我和老妻進電影院才稍減少一些愧疚感(親友會譴責有疫情還跑去密閉空間?)或不安感(但還是全程戴口罩);只是電影院似乎還一時無法回神,影廳人還是稀稀疏疏的,買票或觀影,雖然輕鬆、舒適,但我並不希望電影業蕭條下去,期望疫期結束後,影業能復甦,這樣以後才能有好電影看呀!何況,電影業,從上游到下游,養活多少了人,這可是事關國家經濟之一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