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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如果我說我很好

大溪頭寮大池
 文/攝影 陳銘磻

 過去不復存在,所以無需高談未來,既然未來還沒發生,前景難料,今後的日子才顯得有趣,人生才值得期待。

   和小鳥唱歌跳舞
   就比較高尚嗎?

 人生苦惱事多,嫌錢少不夠用、擔憂考不好成績、遇到瞎攪和的人、技藝低劣不知藏拙、見不得容貌醜陋、看不見貪得無厭的作為……,總之,不清楚自己身上積累多少缺憾,又怎能無端煩惱被譏誚、嘲弄?常苦惱,有一天,心會長出憤怒的腫瘤。
 苦惱是情緒化的天性,傲慢與偏見也是天性!不可理喻的傲慢像頭野獸,必然無以復加的啃蝕靈魂。
 一九0九年出生青森縣名紳家族的太宰治,畢生放肆在酗酒、尋歡作樂的浪蕩生活,拿自殺當遊戲,每次自戕都牽累女性朋友作伴,一生自盡未遂達四次。這位被譬喻「無賴派」,當代日本最耀眼的文學明星認為:「死亡是最美的藝術」。
 他曾問以《火宅の人》獲第八回日本文學大賞的小說家檀一雄:「你覺得怎樣殉情才帥?」檀一雄答:「在池子裡溺死。」太宰治回:「太冷了,還是開瓦斯吧!」他真的跑去開瓦斯,跟檀一雄並肩躺下,迷糊睡著;後來,檀一雄酒醒回神,發現太恐怖了,急忙丟下他,自己溜回家。
 太宰治是不折不扣的芥川龍之介書迷,常在筆記本反覆寫著芥川的名字,癡狂行徑人盡皆知,甚而擺出傲慢態度,無論如何非要獲取日本文學最高榮譽「芥川賞」不可,卻被評審川端康成斥責「太宰治作為人類有缺陷」。
 太宰治盛怒下,寫了封語法紊亂的恐嚇信〈致川端康成〉:「和小鳥唱歌跳舞就比較高尚嗎?殺了你。」
 唉,文學天才因魯莽而在身上留下孤高自許的陰影。
 打仗和打野球最大區別在哪裡?打仗不論輸贏,結束後就不想再戰;打野球是不論輸贏,結束後馬上想再開打。這就像在遊戲爭奪勝負的人,當自己勝了,興高采烈,因技高一籌而沾沾自喜,試想,萬一失敗不也是討自己興味索然?如果又想到這一敗北,反而讓別人興奮,生怕再也無心續戰。太宰治不就是這種掃別人的興,讓自己美妙的人!

   陽光炙烈的地方
   一定會出現陰影

 當人類張大眼睛仰望星空,明明能看得老遠,也能裝得下遼闊畛域,偏偏心眼閒不容髮,坦納不了使人看了生厭的人、嫌惡的事,容或希望這些醜陋的參差弄影,從眼底下快快竄逃無蹤。
 陽光炙烈的地方一定會出現陰影,無論人生路遠近,走得越遠、越久也不盡然是好事,走得夠不夠用心、有沒有全力以赴最要緊。人生短暫,能走的路不多,盡心走,不必管它路人的流言蜚語。《小王子》說:「語言是一切錯誤的開始。」一味防堵悠悠眾口,不如安穩自己的心不被無稽之談侵蝕成不安寧。
 一天,二祖慧可禪師前往嵩山尋找面壁九年的達摩祖師求安心:「我的心不安寧,請祖師幫忙安心。」
 達摩問:「你把不安的心拿出來給我看。」
 「不安是無形的,怎麼拿?」慧可禪師回話。
 「既是無形,又何必庸人自擾!」
 慈悲是至善心願,如佛堂中坐,顯得俊美,好似一朵清香蓮。佛心不煩,既要煩惱未來,就無心安可言。心煩意亂時最好早早休息,沉澱明日元氣。
 把鐵塊放進海水,肯定沉落,倘若打成空心容器,如面盆、船艦,不但能飄浮水面,還可載物。人的心亦如鐵塊,容易在不安中沉溺苦海;打空鐵塊,放空實心,心就輕盈,隨意悠遊人間孽海。
 快樂何須理由,擺脫不寧靜的心,要能跳脫對完美的苛求,停下苦思妄想,安穩情緒,找尋讓心快樂的元素。阻礙快樂進駐靈魂的大惡魔,是多慮的心和愚昧的稟性。
 陽光有時太耀眼,也不必刻意把心隱匿,要快樂就去創造,要浪漫就去渲染,要回憶就去享受。為什麼獨獨讓心不快樂?快樂是燃料,好比鐵的本質不是熱燙,是冷而被動,把鐵放入炭火燒烤,經由燃燒發出熱能的是鐵嗎?不,是燃燒的炭傳熱給鐵,所以,快樂不僅是鐵塊,更是傳遞熱能的燃料。
 道理容易通,然,就是快樂不起來,煩心事不減,已填滿半生孽緣。

  沒有經歷就不會有判斷

 這是一個即使天生醜男、剩女也需要妝扮的時代,更是面對事件發展,會怎樣演變,就等著那樣發生了再說的年代。
 很多事,表面可能沒變,但實質內涵卻完全不一樣。好比窮人只會賺取眼前的錢,富人機靈賺取未來的錢那樣,要懂得辨別。
 沒有經歷就不會有判斷,閱歷使人增長智能。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到了明天自然吹明天的風,明天會比今天更接近目標。
 公認具有人文素養的愛因斯坦,移民美國後,生活依舊保持簡樸無華,上街穿著不講究。一天,披了件破舊大衣在紐約街頭散步,恰巧遇到朋友,老友指著大衣:「你這身打扮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趕緊換一件吧!」
 「有這必要嗎?」愛因斯坦回答:「還好吧,反正這裡的人都不認識我。」
 多年後,愛因斯坦發現「相對論」,譽滿國際。某天,又在街上遇到舊識,老友仍指著那件大衣:「如今你已是世界級的知名人士,總該換掉這件破舊大衣了!」
 愛因斯坦回話:「沒必要吧,反正這裡的人都已認識我了。」真是高明的價值觀。
 不論陰晴圓缺,每一個日子都是上天送給人最好的禮物。管它什麼年代,穿怎樣的衣著,被貼上何等莫名其妙的標籤都不要緊,人生大戲只等演到最後才好看。
 有時仰望天空,完全看不見星星,看不見星星也只是看不見而已,其實它們一直在背地閃爍。人能見到的光芒,沒有奇蹟,這跟日常遇到的一樣,全都被隱藏在黑暗深處,直到黑夜崩解,曙光才會適然出現。因而,沒有黑影,光就不會明白應該照到哪裡!
 多數人認為是過去決定未來,其實是未來選擇過去。愛因斯坦不花時間回顧,過去不復存在,所以無需高談未來,既然未來還沒發生,前景難料,今後的日子才顯得有趣,人生才值得期待。
 對未來不知不覺,不用驚惶,睡一覺就好;睡著了,夢,會是還原一切的魔法。

   像鞦韆一樣
   從過去盪到現在的往事

 隱身在眾生的貴人或許有一些,不安好心的人也有不少,等著看你會不會失足的人更多。
 你會跌倒不能埋怨父母給你骨頭,那是因你沒學會好好走路。人浮於世,不是強者勝,而是勝者強,勝者寫歷史。所以,不要把做錯事、說錯話的責任推諉別人,不是某人的行為讓你做錯事,某人只是你維護自己算計的藉口。
 喜歡比爾‧蓋茨說的話:「今天的優勢一定會被明天的趨勢替代,誰抓住趨勢,就形同抓住未來。人生不怕重來,就怕沒有未來。」
 有時閉上眼睛,往事就像發生在昨日,心裡的空洞至今猶存;有時看到秋天的大海,甚至悲傷欲絕,緊抱發霉的心,唱出憂傷的歌。借問,世間哪來那麼多使人傷感的情事?成長不就是該逐漸遺忘如煙往事的過程嗎?為何要讓不快樂的記憶,像鞦韆一樣從過去盪到現在?
 沒人會因被罵、被記恨、被刺痛而開心,想悲傷就用力悲傷,悲傷時請把自己隱藏在鏡台後面,不要讓鏡子看見;即使疼痛有傷痕,也能再生,傷痕就這樣保留著也好;然後,不管是否有心工作,每天都要穿著體面出門。
 老是回望傷心事,多麼癡傻,難過時別仰望星空,雖則綺麗,哀人易感傷,觸物增悲心,不如不思不想的好。
 李宗盛的音樂劇《當愛已成往事》寫道:「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還在心裡。」好比櫻花盛開時辰短暫,卻感覺不到悲傷,那是無論櫻花季長短,她專注活命,竭盡全力綻放,歡喜完成開放的使命所致!
 心思不過是人活著的一片不完整拼圖,即使小片,有時也可以把破碎原件修補回來,不論補綴得多好,多麼自然妙合,絲毫不留斧鑿痕跡,終究還是跟最初的不一樣。不如讓它破了就破了,錯了就錯了!破了、錯了不是罪過,只怕無心面對。記住,就算時代變遷,也會有不變的事,那就是勇於跟人生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