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湯的魚丸

　■劉洪貞
　向晚時分家裡的移工要做飯時，問我晚上要煮甚麼湯？我問她家裡有甚麼菜？她答：有苦瓜、有排骨、有黃瓜還有幾顆魚丸——-。還沒等她說完，我說就煮黃瓜魚丸湯吧！好久沒吃了還真想吃哪！
　魚丸湯雖然是非常廉價的宿民食物，但是對於生長在百業蕭條偏避鄉下的我來說，那是奢侈美食。即使是逢年過節都難得吃上，只有在鄰居嫁娶或廟會的喜宴上，才有機會品嚐到。
　小時候家裡種作少，父親忙完家裡的農事後，會跟鄰居叔伯們帶著便當去打零工。有時候遇到大氣的老闆，中午會煮一鍋魚丸湯幫他們加菜。每一回父親把湯喝完，就把魚丸留下來放在便當盒裡帶回家。
　在家排行老大的我，從五六歲開始要照顧弟妹，順便負責煮晚餐，讓天黑了才下田的父母，回到家就有晚飯吃。每一回父親打工回來，把飯盒交給我時會告訴我，把裡面的幾顆魚丸清洗後就煮魚丸湯晚上加菜。
　記得我曾問過父親，怎麼只有魚丸沒有湯？一向沉默寡言的他沒說麼，我也不敢再問。
　每次拿到魚丸，我會看看菜籃有甚麼菜？再做決定該怎麼煮。由於家裡是種田的，甚麼沒有就是有很多蔬菜可以搭配。母親曾告訴我，魚丸湯要好吃配料很重要。先把紅蔥頭爆香後加一大碗公的水，水開了後放入絲瓜、茼蒿、切丁的蘿蔔、去皮的黃瓜—–，等菜熟後放下魚丸。等湯再滾時加少許的鹽就關火，再灑下芹菜珠並滴幾滴小麻油就可上桌了。
　每一回我都照母親的吩咐，把幾顆小魚丸加上家裡現成的菜，煮一大鍋的魚丸湯，讓全家人吃得開心。我喜歡一家人圍在餐桌上，開心滿足的吃魚丸湯的幸福感。即使每人不一定能分到一顆，但是那一餐我們真的有喝到美味的「魚丸湯。」
　有魚丸湯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到農村機械化之後，因機器代替了人工，父親不再有機會去做臨時工為止。儘管有好些年，但我始終不知道，父親怎麼會有魚丸可帶回家？
　幾年後父親走了，弟弟覓得一塊離家不遠的福地，就把家塚建在那兒方便每年的清明掃墓。家塚圓工那天父親的骨甕要進塔，許多親友特地備了香燭來祭拜。
　當時有位差父親兩歲，經常和父親一起工作的表哥告訴我：你父親真的不容易把你們養大，去山上打柴看到野果摘了捨不得吃，一定要帶回家給孩子吃；去貨運行搬貨，工頭看大家辛苦，有時會煮些魚丸湯過來加菜，他只喝湯把幾顆魚丸偷偷的藏在飯盒裡，帶回家給孩子吃，真是難得的好父親。
　聽到表哥這麼說，我才知道少了湯的魚丸故事，我忽然好想跟父親說：「謝謝！謝謝您用魚丸滿足了我們的食慾，也豐富了我們的童年。」從那次以後只要有機會，家裡我都會放些魚丸，想念父親時就煮一碗。希望讓童年幸福的感覺，又浮現在唇齒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