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畢華/文 盧兆琦/圖
他用一年的生命在籠子裡走完一世,或許是更長壽的一圈半,這是一則周而復始的明喻,畢竟生命的課題永遠讓人在身處的這一世明白不了,於是開始慌張地找尋出口。
口乾舌燥。靈敏的嗅覺似乎聞到豆子的香氣,應該是來自咖啡豆,即便是生豆,在此當下聞著都是香的。畢竟是一個酗咖啡的人。
很拼命的,他展現這一生學會的種種知識和技巧,例如判斷、評估、談判、啃咬、縮骨、巧取、豪奪……理所當然的冷血,可是在這瞬間,終究徒勞無功。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只能依靠葉克膜、念經持咒、意志和無以名之的臆想和瞻妄說服自己。在病床上別過頭去背對著死亡的銳利又隱約有一抹笑意的眼光,定義自己還活著。
他逐漸意識到自己一切的作為包括乞憐的眼神和眼淚都無法克服黑色鐵籠的陰影,只吊掛在時間的一個角隅,連如何放鬆利齒和銳爪讓自己跌回現實都忘記了。他也徹底忘記自己曾經如何地迷戀哥斯大黎加中度烘焙的豆子燒出的咖啡,在口舌之間馥郁的果類香甜,更恨自己在一念之間轉而貪圖豐腴肉體的油脂和氣息。
他回望那一小片自己才咬了一小口炸得香酥的肉皮,甚至尚未嚐出滋味呢。蓋棺論定的閘門轟然關上,嚴嚴的。
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直吊掛在生和死的中間。
一個比鐵籠子更巨大更黑暗的陰影重疊覆蓋在原先的冥黑上面,咖啡杯中的黑汁開始轉出輪迴般的漩渦,在陣陣暈眩中,恍若聽到有人嘿嘿的笑著,提起鐵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