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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機上紅酒

 ■周盈君
 我坐上飛機時,腦袋十分沈重,眼皮達八斤,思緒流動緩慢。
 第一次獨旅雖然被朋友稱讚勇敢,且地點不遠,日本罷了,五小時飛行時數,不需轉機,沒時差煩惱,日語聽不懂,漢字尚可猜測,但我還是深怕若突發狀況,無法自行解決,處在異國的我該怎麼辦?所以前一晚輾轉反側,個性之因,謹慎過多就心生畏懼,小劇場紛紛上演。
 而我正在機艙中,頭仍昏昏,於是向空姐要了杯紅酒。
 我非品酒者,但酒,有時確是落魄者的清涼劑,特別不明不白地被命運作弄時,我用它解憂。
 前味甜美,入喉不刺,酒精濃度勝過啤酒,後勁很快湧上來,我感覺臉龐發燙,眼皮無力垂落,空姐走動聲,鄰座乘客閒聊語都漸漸褪到遠方,成為一片模糊淡影。從來沒如此安心放鬆過,終於能在飛航時被自己遺忘,被市廛拋卻,我的思緒如粉末沈澱杯底,合眼,可以安靜地像座墳。
 回國後我查詢那款紅酒的名字,文盲的我面對長串字母仍不知所以,但赫然發現他在航空界的供酒中,有前3名的地位,我突然為自己的味蕾偵測感到自豪。然而它的價格必然高貴,不是我能攀附,後來幾次在超市中想尋獲,但終究只能購入金錢能力還能支拄的九十九元澳洲瓶裝小紅酒,入口,依然得到「舊愛還是最美」的結論。
 我在回程的飛機上,特地畫選沒有幼童盤踞近處的座位(愛靜怕吵之故),登機開獎,鄰人是白髮蒼蒼的日本夫妻,她查閱台北何處適宜兩人閒散策,我偷瞄她的指尖,撫過艋舺,溜過士林夜市、松江南京站,甚至在大安森林公園逗留許久,我好想告訴她:故宮可以一遊,而在台北騎腳踏車,是瀏覽城市風光的好方法——那是我和他一同履過的,收藏在私家檔案中的台北地圖。
 老先生低頭閱讀書籍,偶爾回應其妻的些許話,掌權的是她,而他靜待結論,偶爾三言二語的溝通,默契栩栩然。
 回程時我已無焦慮感,不需紅酒,還買了機上免稅香水送給自己,慶賀完成此回的「壯旅」。
 閉上眼,回想在前往札幌的火車上,大啖生巧克力,瞄了眼一旁正用筆電處理公事的日本人,我開心地在心中喊了一句:我的療癒之旅由此開始啊,敬「過去」!
 當然,我也祝福鄰座的老夫妻,擁有美好的假期,在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