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文采
人生當留香草般的詩情記憶區,那要來自永常溫柔的陰性書寫。
好文字的人,容易有氣味迷人的君子行止,內在留有陰性,也許談起戀愛來,最初會有彷彿無根漂浮的若即若離,教人誤以為宛如藏身蔓草的小小蝸牛,帶著一觸即縮的某种盤算。其實是有美人兮,清揚婉兮的詩經時代即流傳的內斂心性,這張揚的時空早把它淘汰遺忘了。
愛情是檢驗自身靈魂的成長儀式,身心靈的結褵。希臘神話說:
張弓的高大愛神滿滿一筒箭,
箭鏃只有兩種,
促死之苦或打開心房。
古羅馬要用薰衣草油,調和金縷梅才能療癒,才能治好,因為開放了最大的慈悲,所以帶來犧牲的痛楚。愛情是最大的慈悲,不能犧牲便不是愛。
西伯利亞則說,用白鼠尾草與雪松木,那受苦的清香,是愛情的氣息。
愛是情願受苦,真正的愛情是苦味的。
愛一個香草般的君子或女子,是男騎士與女騎士同樣需要的,完美的精神抒情,無求無怨無悔。這樣久違的高標的愛情,本質是內斂的,內斂才能深。詩經最有名的兩句:
風雨如晦 雞鳴不已,
既見君子 云胡不喜。
敬重那些心靈裝上了蝴蝶翅膀般,若蘭若玉若香草的男君子女君子,如敬重早已失落的文字之愛。唯敬重文字者才能有精緻的靈魂,與子偕行,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偕行於心靈的比翼。
好文字成了彼此互相贈與的琴瑟。
這年代仍能勤於書寫,珍重文字的人,才能藏著陰性的溫柔,有他內斂的部份,君子情深就在那內斂裡,溫柔讀得出。
要愛好文字的人。
編按:
戴文采女士八月一日於台中辭世。本文為戴女士七月十三日清晨最後之來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