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漢
作者介紹:劉振漢先生現擔任台南文物協會監事,並於台南藝術大學攻讀「藝術史評與古物研究碩士班」,收藏方向主要為古玉器範疇,並涉獵宣德爐的研究。
前言
玉人出現在玉器的舞台上頗早,早在良渚時期即有完整玉人的刻畫(圖一,古方,《中國出土玉器全集7》,北京:科學出版社,2005年。),但以舞人形象大量出現則在戰國及漢代的玉舞台上。
戰國現倩影東漢之後少見
據考古資料顯示,玉舞人出現在戰國晚期到兩漢時期,猶以西漢為多,之後就淡出玉器的舞台,此後零星出現。為何玉舞人到戰國晚期才出現?有學者認為這可能與西周王室東遷後所造成的「禮崩樂壞」有關,西周既有的社會階級規範進入春秋開始受到挑戰,到了戰國時周天子已經很難保有原有的權威,因此既有的秩序已有解構的傾向,長期用於禮儀祭祀的西周宮廷雅樂已逐漸式微,被更活潑的民間樂舞所取代,例如《禮記·樂記》紀載,魏文侯對孔子門徒子夏說:「吾端冕而聽古樂,則唯恐臥;聽鄭衛之音,則不知倦。敢問古樂之如彼,何也?新樂之如此,何也?」(白話文如下:我端正冠冕聽著宮廷雅樂,令我昏昏欲睡;然而聽著鄭衛地區的民間樂曲,我卻能長久而不倦怠……..);另一個例子是《孟子·梁惠王下》中的齊宣王,他說:「寡人今日聽鄭衛之音,嘔吟感傷,揚激楚之遺風,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也,直好世俗之樂耳。」(白話文如下:寡人今日聽鄭衛地區的民間樂曲,歌吟清揚令人動情,我並不是喜好先王清靜典雅的音樂,只不過喜好當下世俗流行的音樂罷了),這兩個例子除了可以看出某些諸侯音樂的喜好與變化外,也不難想像以往代表著等級森嚴的西周組玉佩制度,亦受到新的思想喜好所取代,注入了玉舞人這樣帶有「鄭衛之音」的生動造型,出土證據也呈現這樣的結論–西周和春秋的墓葬中未見玉舞人的影蹤。
以下分別介紹幾件玉舞人:
戰國玉舞人,圖二(古方,《中國出土玉器全集11》,北京:科學出版社,2005年),廣東省廣州市西村鳳凰崗出土,從照片可看出玉舞人整體刻畫寫實而細緻,細節清楚特別是髮型及五官的刻畫。
西漢早期,戴冠玉舞人,圖三(古方,《中國出土玉器全集14》,北京:科學出版社,2005年),陝西省西安市東郊竇氏墓出土,這件玉舞人就相對於圖二的玉舞人刻劃較為簡單與抽象,雖仍有冠及髮型,卻已明顯的簡化許多。
西漢中期,玉舞人,圖四(古方,《中國出土玉器全集4》,北京:科學出版社,2005年。),山東省五蓮縣汪湖鎮張家仲崮漢墓出土,水袖高舉過頭且長而分岔,上下有明顯小圓孔供繫穿,冠及髮型已完全簡化。
西漢晚期,玉舞人,圖五(古方,《中國出土玉器全集7》,北京:科學出版社,2005年。),江蘇省揚州市邗江甘泉「妾莫書」西漢墓出土,水袖簡化,靈動感消失。
東漢,玉舞人,圖六(古方,《中國出土玉器全集1》,北京:科學出版社,2005年。),河北省定縣北陵頭村中山穆王劉暢墓出土,水袖簡化,靈動感不再。
筆者自藏玉舞人(圖七),動態身形仍具靈動感,髮線刻劃簡潔。筆者推斷較接近西漢早期玉舞人的特徵,可參考圖七玉組佩上方的玉舞人。
玉舞人使用方式
從表一(參考王倩, <兩漢時期出土的玉舞人>,美成在久 ,2018年01期),可以歸納出下面幾點:
通常做為主佩的一個配件,如西漢早期西安東郊竇氏墓出土玉组佩,圖八(玉組佩,《陝西出土漢代玉器》) ,當然也可以單獨作為珮使用。
玉舞人的使用者並不一定是女性。
玉舞人使用在玉組佩上的數量並不固定。
結語
中華民族的玉器總是與人密不可分,小小的一枚玉舞人若深入研究,將可反射出更多文化與信仰的時代風貌。以上僅是根據玉器風格做一簡單的介紹,期盼拋磚引玉引起更多讀者的喜愛與研究。
古之組珮,今之寶貝-多寶串的前世與今生
倪孝強
作者簡介:倪孝強先生為台南市文物協會會員,主要收藏方向為玉器。
愛玉人口中的「多寶串」是什麼?隨著文明的演進,人類從茹毛飲血的原始生活,到了舊石器時代晚期,漸漸發展出審美觀。依據現有的考古資料,各地的新石器時代遺址都出土了各式的人類壁畫、雕塑或是各種形式及材料的裝飾品。獸骨、獸牙、螺殼或是各類的美石,覺得漂亮的穿個洞,隨自己喜好用繩線綁配起來,就能彰顯個人審美或象徵身分地位,我想,這該是多寶串的發端了。
隨著時間演進,由於中華民族對玉的喜好,到了西周時期發展出一套制度化的用玉規範。於漢代成書,描述周代禮制的周禮中規定了各種玉器配戴時的樣式如何才能合乎禮節。周禮就提到:「下車以佩玉為度,上有蔥衡(即青色的珩玉),下有雙璜沖牙,玭珠(又稱蠙珠,即蚌珠)以納其間,琚瑀以雜之」。配玉為度,就是說貴族佩戴玉組佩飾後,看上去不僅華麗,而且走起路來玉佩輕撞發出的叮噹的悅耳聲,能獲得聽覺的效果;同時,貴族們還要保持「行步有佩玉之度」,步履緩緩可表現出身份之矜莊,而戴上長長的組玉佩肯定不便急行(附圖1)。身份愈高,步伐愈小愈慢,愈是氣派出眾,風度儼然。玉器也被周人賦予道德觀念而和人格結合,禮記也說:「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更甚者,詩經的國風說到:「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附圖2)。在西周時期談戀愛,也要送玉來表達當下的濃情蜜意呢!這場景讓人腦中忍不住聯想起有名的廣告詞:「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想必當時的玉器必是融入日常生活的重要元素之一,制度化加禮儀化的多寶串也至西周達到高峰。從春秋晚期起,組佩的形制有了變化,各式精美華麗的組珮爭奇鬥艷,精彩的很(附圖3);明朝政府為了革除元代遺俗,所以政治、社會、制度都以古制及唐宋之制作參考,所以組佩又復古流行了一陣子(附圖4)。至清代,隨着社會風俗又一次大規模的變化,組佩制度就不流行了,但是文人玩玩玉,掛個多寶串在腰間的風俗倒是一直延續到現在。
我是個喜歡玉器的小玩家,從高中一年級就愛上了溫潤的美玉。由於口袋不深,最常是買了些自己喜歡的小玩意回家,有空就拼拼湊湊,弄成一串多寶串掛著玩(附圖5)。每件小東西都有著一段回憶,每串多寶串就像一本故事書或是日記,把玩著,許多故事和回憶就湧上心頭,就像這件花鈕扣一樣(附圖6)。
這件花鈕扣是好幾年前在光華玉市向一位老玩家都認識的女士買的。記得二十多年前只要她帶了新貨回國,攤位就如同菜市場一般熱鬧。買這玉鈕扣那天,逛到光華玉市巷子裡,很意外的看見那位好久不見的女士。聊了才知她之前身體微恙,休息了很長一陣子,她的女兒出來代班,但也是斷斷續續的。
環視桌面上沒什麼想要的東西,她也看出來了,才從包裡拿出這件小花扣。問了價,她加了句:不還價哦。心裡正犯嘀咕:邊緣有點殘,又這麼小,吧啦吧啦…… 抬頭看著她,驚覺:阿姨已經這麼多白頭髮了啊!
想起多年以前大家搶著買完她的貨,她意氣風發的樣子,而我還拿著存了幾週的三百塊在左看右看。每回問到超過我預算的,她總豪邁的說:「反正貨底,就讓你這件嘍。我要下班回家了。」往事浮上眼前,我拿了她說的金額給她。她看我殺價還沒談妥就掏錢也意外了,算了個整數給我,告訴我她女兒會來擺攤,有好東西,要我常來看看。後來去看過幾次,雖然知道是阿姨的東西,但換了個人,談著總是沒以前那種感覺。古董確實是人的生意,感覺不再,也見證了一個時代的改變。
愛玉人口中的「多寶串」是什麼?一件件心愛的寶貝,一個個懷念的故事,如此這般的一串回憶,就是多寶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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