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雕刻師的傑作

　■柯錦鋒
　妻子跟我說好多次了，「你的額頭那顆黑痣越來越大，會不會是黑色素細胞癌吧。」
　「不會的，我想應該是痣。」我很有信心地回道。
　說到痣，20多年前我就發現左邊脖子長了一些黑色小痣，不痛不癢，還排成北斗七星狀。
　當時我有一點高興，認為我或許做了許多好事，上天才賞賜我這種傲人的圖騰。至於額頭的黑痣，以前是沒有的，近年來才發現額頭有黑痣，不過我認為也是異相的一種，無關緊要。
　妻子見我不為所動，白天念，晚上講，在我耳旁絮絮聒聒的，好不煩人。
　真的被碎碎念到不行，早上掛了皮膚科去看醫生。
　我進入診間時，50多歲戴眼鏡的男醫生看著電腦的病歷表，問我，「柯先生，你有什麼問題嗎？」
　「請問大夫，我額頭的黑痣是不是皮膚癌？」我直截了當的問。
　男醫生拿了放大鏡往額頭的黑痣看了兩分鐘，回答說：「不是的，這是老人斑。」
　「老人斑？這麼大？」我有幾分的意外。
　「還好。你幾歲了？年齡會騙人嗎？」男醫生笑了起來，「歲月不饒人，你還以為你是年輕小夥子？」
　「要不要治療？」我又問道。
　「不必，你可以回家了。」男醫生很客氣地說。
　出了診間，付了醫藥費，我鬆了一口氣，幸好無事。
　醫生說得對，我幾歲了，老天會放過我嗎？首先我原本黑溜溜的頭髮染白，接著眼袋出來，魚尾紋露餡了，聲音也低沉啦，坐公車或捷運時，一些年輕人會客氣的讓座，「阿伯，請您坐。」
　有一次坐捷運時，一位懷孕的少婦竟然讓座給我，我非常心虛地說：「不要讓座給我，我每天跑5000公尺。」
　那位少婦笑著說：「阿伯，您坐吧，我下一站就下車了。」
　我真的坐下去，可是我坐了6站下車時，那位懷孕的少婦還站在捷運車廂的門邊沒下車。
　當天回到家時，我幾乎要哭出來，歲月雕刻師在我的身上，雕刻了明顯的符號－－我老了。
　現在我不敢逞強了，老了就要有長者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