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睹字思人

　■白家華
　在愁感的秋冬之交，又一次憶起金仲阿舅，早逝之後他的家人把他生前所寫的毛筆字印在卡片上，只用簡樸的黑白兩色，莊重肅穆，含有默禱之意，分贈給親友們存念；有親人說，他的一生主要是來還債的，並未真正享受過什麼；在攻讀醫學的大學時代，迫於家境困窘，常以饅頭配白開水裹腹而已，宛如不改其志的現代顏回，營養不良加上課業與家庭的雙重壓力，又間接導致他跟他所愛的佳人分手，那些乖舛的命運或許是他早逝的主要原因吧？卻也激發出他對原生家庭的責任感，還有努力出頭天的堅強鬥志！所以他在大學畢業之前就已經通過律師與醫師兩張證照的國家高等考試了！而從他的筆意看得出來，阿舅平常在事業上雖然忙碌，卻仍未疏於練字。直到我整理我閒置的物件時，才又看見它們，那些格言或警語啊，是阿舅親筆書寫、用以自惕自勵的！
　身為坊間開業醫師的阿舅，常在門診開始之前先做早課，於晨光裡讀一些書；他曾經是個文學青年，把自己所思所感的文字付梓成書，也曾送給我兩冊。但他那頗具文學氣息的字跡，我是在他人生最終階段的告別字卡上才得以目睹。
　面對著它們，阿舅生前溫文儒雅的個人形象，還有他常到偏遠地區免費義診的善行，彷彿又歷歷在目了！而外公生前飽受的肺疾之苦，也是因為阿舅以他自己的專業能力來照料，才減少了一些；對於生活較為清苦的親兄弟，他也是不計較的，甚至在經濟上幫助他們，那樣無怨無尤地。
　從前每當我有需要而去他的診所求診時，他從櫃檯後方那一間診療室裡傳來的輕聲呼喚，那樣親切和藹地叫著我的名字的語音，至今也是依然印象清晰！總覺得，飽讀詩書的阿舅，也就是黃醫師，除了能夠醫治患者身體上的疾病，也撫慰了他們的心，也是受惠者的我，卻來不及對他正式地說聲「謝謝」；對於他的字，個性與內心的一種流露啊，經由薄薄的卡片來觀賞與憑弔，也有幾分相見恨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