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惠昭
我們有多幸福?如何衡量幸福?
可能因為選舉近了,每天滑臉書,都不斷被輸入「我們最幸福」的訊息。我們的股票創新高,我們的經濟成長又重回四小龍之首,我們的自然景觀連外國人都讚嘆不已,我們的健保是世界奇蹟……,一齣高漲的「台灣真幸福」大戲瀰天蓋地的上演。
以我十分有限,而且從未去過中國大陸和香港的比較基準,台灣當然幸福,但似乎也沒那麼幸福,我的意思是,除非我們不去面對隨處可見的「不幸福」,悲慘的流浪貓狗、滿地的菸蒂以及手搖杯屍體、濫用的衛生筷與塑膠袋、無所不在的路殺、被浪費掉的食物、移工的處境、永遠買不起的房子……,對啊,多半是小事,但對一個非天龍國的百姓,這就是我日常所見,我的生活,當國家告訴我應該慶幸生活在一個民主和自由的社會時,我只能想像個體,憂心著遠遠不夠的退休金,不只是我,恐怕是物以類聚的關係,我的朋友沒有一個敢大膽想像「美好的老後」,還有個親戚65歲退休後就直接去當大樓管理員。
所以儘管數據指出,過去20年來地球上的赤貧人口已減少一半,我仍然偏狹的認定,世界並沒有一年比一年好,甚至剛好相反。
問題出在哪裡?
凌大為(David Pilling)是《金融時報》專欄作家,守備範圍跨倫敦、非洲、日本,「如果你的國家經濟成長唯一的原因是富人變得越來越富,而你卻必須工作得愈來愈辛苦才能維持生活水準,那麼你有權利問:所有這些成長的目的是什麼?」這是他寫在《你的幸福不是這個指數》的前言,一下子就打到我了。
這裡說的成長,GDP,國內生產毛額,是1940年代經濟學家顧志耐所創建,之後成為國家追求的經濟成長數字,進步的指標,但凌大為說它是「現代世界的背景噪音,新聞報導、商業頻道和政治辯論的主食」,當股市創新高,或GDP又增加了一個百分點,我們,至少我,從來沒有感覺更富有,更貼近真實的情況是,因為消費慾望不斷被喚起,於是乎更窮了,不過個體的經驗也可能是集體的,「經濟成長是否改善人類的福祉?」七0年代後成為經濟學家研究的顯學,據說至少有一萬篇關於衡量「快樂」的學術論文產出。
「一個數字無法反映生活中一切有價值的事物」凌大為說這就是GDP的最大缺點,迷戀GDP的政府,看待一切都是有價格的,無法衡量無法定價的事物譬如大自然,無法忍受「不利用」,「荒廢」則是罪惡的,讓已經幸福滿足的人更加幸福滿足似乎比拯救不幸的人更重要,於是黑暗的故事被掩蓋,我們以為的幸福只是不願意看見不幸的假象。
台灣很幸福,但正如凌大為說的,「經濟成長」曾經是一個偉大的發明,但現在應該是忘記它,繼續進步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