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裡的夢田

■琹涵
 你喜歡文學嗎?你對文學有過夢想嗎?
 我的寫作起步得早,從學生時代,十幾歲就開始習作,寫了,也發表,賺一點零用錢,買書,看電影,請好朋友們吃吃喝喝,開心就好。
 雖然寫得早,出書卻很晚。原因是畢業以後,我去偏遠的鄉下國中教書,太熱衷了,有甚麼能比看著生命成長更有趣也更有意義的事呢?只要陪伴、疼惜、帶領,那些少年朋友就可能會有更讓人驚喜的發展,這讓好奇的我全神專注,幾乎忘了寫作的事。
 寫作,其實還是寫的,大致上維持每月一兩篇,全然只是為了向也喜歡文學的母親交差罷了。也因為寫久了,文字尚稱流暢,報章雜誌上看得到我筆耕的成績,我也只是一一存留在剪貼本裡,其餘不想,或許也沒有時間想吧?
 即使不時有報章雜誌轉來讀者的信,還問:「哪裡可以買到您的書?」我答稱沒有,卻絲毫不起出書的意願,儘管那時,我早已寫作多年,積稿盈筴。
 有一天,在課堂上,差一點被一個胡言亂語的小男生給氣死,放學後,仍然餘怒未息,還極為哀傷,起伏的思緒一時難以平復。我知道這樣的事或許可能一再重演,真是情何以堪?立即決定要出書,我需要一本實體書來做為人生的成績,以證明自己並非「全軍覆沒」,那時我早已寫了十多年,所有的過程都順利,書由當年製作講究唯美的水芙蓉出版,封面設計是大畫家龍思良。我的第一本書《生命之愛》因此誕生。正式開啟了我的文學創作生涯。
 出了第一本書後不久,主編跟我說:「來寫專欄吧。」第一個專欄登場,是中華日報兒童版的「當我們同在一起」,幫忙畫插畫的是畫家洪義男。
 此後,閱讀,寫專欄,出書,平日還要教書,夠忙的了,或許,那時還算年輕,尚能應付裕如,只是,經常覺得疲憊,即使我講究工作效率,還是很累,只要一進家門,看到床,就立即倒下。
 我跟自己說:已經夠幸運了。能學以致用,何況,無論教書、寫作都是自己喜歡的。若再求,便是貪了。……
 只是,這教書、寫作都極費心力,總要在苦苦地耕耘之後,才看得到些許成果。感謝我的幸運,大致上,學生都待我極好,給了我很多的包容和尊敬,遠超過我的付出,寫作上的挫折也不算太多,每年都在出新書,我更喜歡的是每本書都很美,足可以讓我拿來當作「禮物書」,四處送給朋友和學生們,我樂意分享,歡喜就好。
 後來,我從教職上退休了,更可以大讀特讀,大寫特寫,當年課堂上的學生早就長大了,他們常來看我,陪我說話,現在他們可是見多識廣,人生的閱歷豐富,幾乎可以回過頭來「教導」我了。好有趣,這完全是初登講台時的我始料所未及的。
 記得,我曾讀過趙嘏的〈江樓有感〉:
  獨上江樓思悄然,
  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來玩月人何在?
  風景依稀似去年。
 我獨自一個人走上江樓,靜悄悄的,不禁想起了許多過往的點點滴滴,這時候,但見江中水月的流光與天一色,竟彷彿凝成了一道銀色的光輝。想起當年和我一起賞月的人,不知道如今人在何處?可是眼前的風景卻彷彿去年一樣。
 這是一首登樓憶舊的詩。然而,物是人非,哀傷仍不能免。
 可是,紅塵悲喜,又有誰能置之度外呢?
 想來人生的短暫,也不過如同朝露吧,轉眼終將消逝無痕。
 如此深遠的意境,多麼讓人為之動容。或許,對人生,我們也該試著以豁達來看待。
 心寬天地寬,如此,我們才能看到人生更深邃的一面,心中浮現的,總是感激。……
 青春早已遠揚,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明白,在我,教書和寫作都是我生命中的夢田,精誠所至,生死以之。
 是的,我曾經努力耕耘夢田,如今美夢都已成真,不論是在教書或寫作上。
 感謝上天的成全,平凡的我,唯有真心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