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孝強
作者簡介:倪孝強先生為台南市文物協會會員,自學生時代起喜愛玉器,收藏已融入生活,樂在其中。
中國人愛講「圓滿」,不管做人處事都希望完善,圓滿而無所欠缺。這種價值觀在中國人所喜愛的玉器上表露無遺。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在七–八千年前世界文明開始露出曙光時,環形玉器就站上了東方文明的舞台,從內蒙的興隆漥遺址開始,在漫漫文化史中,環形玉器或是裝飾品(圖一)或是儀式象徵(圖二及三);或是身分地位的展現(圖四及圖五)或是祈求生活平安的護身符(圖六)。環形玉器始終在這塊土地上人們的生活中扮演重要腳色,也證實了中國人確實特別喜愛圓形的玉器。
這麼多的環形玉器怎麼分類命名呢?《爾雅》一書中對於環形玉器的名稱提到:「肉倍好謂之璧,好倍肉謂之瑗,肉好若一謂之環。」所以用環形玉器中間的孔徑和肉徑的比例做區別,將環形玉器分作「璧」、「瑗」和「環」已經由來已久了。雖說在現代考古研究上環形玉器肉與好的比例不一定百分百符合《爾雅》的描述(對出土品的研究發現實際上是大部分都不符合),但初步把大孔稱「環」,中孔稱「瑗」和小孔稱「璧」,這倒也不失為命名時有效的分類法。
又到了悠閒的周末,把玩手邊的環形玉器,摸著玩著回憶湧上心頭。這件玉環是某一次年關前的收官之買(圖七及圖八),那陣子內地風生水起,古玩圈有志之士去對岸開店和跑展銷會一時蔚為風潮。以往逛玉市會碰到的熟面孔一下子都跑去對岸,玉市忽然冷清了起來。只有到農曆年前這些辛苦的台灣玉商回來過節,偶遇上了才能和他們聊聊,一窺內地迅速發展的狀況。記得那天是個陽光明亮,暖洋洋的冬日下午,正要踏進台北的建國玉市入口,就在濟南路的入口碰到好久不見的朋友在一旁抽煙。打了招呼,發現朋友抽的煙換了大陸牌子,講話的方式也陸味十足,不禁虧他:「如何,發展的不錯,接下來是該娶個內地老婆了吧?」
他哈哈一笑。「還行,其實在內地跑展銷吧,每個城市待不了幾天就要移動,還是一個人跑起來開銷小一點。目前還沒定下來的打算,以後再說吧。」 也是,年輕又多金的台灣男生在對岸應該是吃香的很,挑剔一下也是正常心態。
問了他有什麼好東西欣賞?拿出來幾件精工白皙的牌珮,說是內地跑過一圈了,回來給自己兄弟可以便宜點。去過內地視野果然不同,雖說看見好東西的興奮讓我手心都出汗了,但開的價錢讓我只能苦笑著還給他。
瞄到他包裡有一個青玉的環還沒看,問了他這是什麼環,這麼大?「喔,這是寫書法用的『仿圈』,寫沒格子的紙,放著可以鎮紙,也可以控制字的大小。」 湊著陽光看玉,反光強烈,一下也說不準這件和我心裡想的一不一樣。我沒搭話,端詳著這環。「好像不太圓啊?」我說。
「用久了多少會磨損一點吧。放心,沒斷沒裂。」他邊忙著傳訊息邊隨口回我。看他笑呵呵的,看來晚上是有什麼美事了。
「好吧,我岳父寫書法的,實用工具價位總能合理點吧?」我問。
「倪哥真有孝心!這環不白但老味道好,大氣,當禮物多好!」朋友熱情招呼著,開了個「友情價」給我。算算年終獎金還沒動用,就咬牙奢侈一下,買個從內地來的「仿圈」好了。我清空了皮包又去提了款來,看朋友叼煙數錢熟練流暢的樣子,和以前剛在玉市見面,講話怯生生的他都快不是同一個人了。行萬里路的經歷確實讓人成長,長他幾歲的我待實驗室時間多,從宅男變資深宅男看來也是想當然爾的事。
「好的!倪哥謝啦!常連絡,下次有來要和我說!」朋友背起包就要離開。聽了他熱情的再見,搞得好像是我很久沒來逛的樣子。轉念想想,建國玉市在他心裡說不定就像他的家,在家門口遇到我,當然是這樣問候的嘍。
目送他離開,走進建國找了個已經下班清空的攤位坐下再仔細端詳一次這環。呼,還好,和我想的差不多。去找個錦盒裝起來帶回家,收官嘍!
當年仔細端詳心裡想的是這件有沒有年紀很大的可能。每位玉商都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領域,硬是要求人家每件都看懂,都能交代得清清楚楚,甚至新老都要人家打包票其實是有些不切實際的。看著看著,總覺這件「仿圈」其實有些高古玉器的感覺。玉材像是紅山文化常用的岫岩軟玉,但打孔的工藝又有齊家文化的單面鑽風格(圖二及圖三);自己翻書加上網研究著,發現紅山玉器也是有單面鑽孔的例子(圖九);而玉瑗打磨出圓渾卻似有若無的稜線 (圖十、十一及十二)也挺有紅山FU的。凡事無絕對,圓滿就對味,既然紅山的黑影子多些,那就多開幾槍,當她是來自東北的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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