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筑
午後小憩,半夢半醒之際,依稀聽聞母親的呼喚。覺來,惺忪睡眼,渾渾然穿越時空,回到雲端記憶裡徘徊。
想起一個落日餘暉的秋分,母親喚我上山採地瓜葉,地瓜葉是給禽畜吃的。
彼時念初中,我騎著上學的交通工具,老式的腳踏車,座椅前有橫桿,其後有置物架,長得不高的我推車蹬腳滑行幾步後,右腳猛一跨過橫桿,然後奮力踩踏板,一陣搖幌始趨平穩,車輪順勢轉動,繞過村莊,駛向略有坡度的山路,山坡路旁是大片的台糖甘蔗園,遇到坡度大時牽車緩步前行。騎騎復騎騎,行行重行行,任兩旁蔗葉婆娑起舞弄姿,天邊彤霞變幻莫測揮彩,腦海裡沒有絲毫雜念,當下只想快快到達地瓜園。
黃昏的山上,人煙漸稀,一路上有的荷鋤歸去,有的趕牛下山,回家是忙碌一天後的閉幕式,沒有彩排,沒有掌聲。雖然踩著疲累的腳步,但是那自然鋪陳的慢板旋律,映照枝頭飛鳥歸巢,遠處炊煙裊裊,正演繹著純樸的農村生活。
到達之後,我把鐵馬停在相思樹下,走進偌大的地瓜園,隨興抓起地瓜藤使力割取,小把小把匯成一大把,然後熟稔地抽出較長的瓜藤來綁成一大綑,再使勁甩放在車後的置物架上,並以橡皮條固定妥當,終於大功告成,這才安心踏上歸途。
回程了,夕陽為伴。懷著滿載而歸的喜悅,更有飛奔滑溜的快感,因為是下坡路段,可以縱情如駿馬馳騁草原的狂野,豈一個爽字了得。感受居高臨下的遼闊視野,蜿蜒小路穿梭其間,小河像細絲,歸鳥如麻點;遠山隱身在絢麗霞光間,虛無縹緲宛若渲染的潑墨畫作;雲彩斑爛,絢麗多姿,放眼望去盡是如詩如畫的鄉園美景,小小心靈第一次如此悸動,驚讚不已。
及長負笈從師,乃至嫁為人婦後,那份年少時烙印心版的悸動,一直是思念家鄉牽引的絲縷,隨著時光遞嬗愈發堅韌,愈發綿密。
鄉情自古是撩撥騷人墨客第六感的費洛蒙,他們筆下歌頌的絕妙詩詞讓我們讀來心有戚戚。此刻,想起李白的「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李白聽聞笛聲,觸動思鄉情懷,游潤於字裡行間流傳千古。我則幻覺慈母呼聲,引來思鄉情懷,文疏學淺,禿筆難抒懷,但是心心念念依舊「月是故鄉圓,水是故鄉甜,人是故鄉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