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張至璋
住家附近車程十分鐘處有片阿馬登湖(Almaden Lake)，是鄰近山丘的水源集散地。山丘上住戶中，有些是早年台灣留學生家庭，從IBM退休，因為這兒以前有座IBM研究室。十年前我們遠從澳洲墨爾本搬來加州灣區聖荷西的柳谷鎮，就在阿馬登旁邊。一個台灣家庭約集了二十來位文藝同好，邀我們去聚餐，談寫作。初遷美國，深覺阿馬登，柳谷鎮是個寧靜的好地方。
阿馬登湖邊上有兩個大商業區，一個以購物為主，Costco，Trader Joe’s，Walmart，以及Bed, Bath and Beyond，另一個餐館林立，野外活動器材和船艇超商為主。環繞阿馬登湖的住家多半是美國人，但也不乏各種族移民，湖畔每天上午有一桌桌東歐人打撲克牌，幾名中國人下象棋，週末假日全家烤肉，美國人則繞湖慢跑，騎自行車，打野外保齡球等活動。我們常去湖邊，走一圈四十分鐘，然後去尋家小吃館。湖水幽靜，面對水鴨大雁劃破湖面，令人想起在西雅圖灣吃海鮮，一架架水上飛機降落水面的鏡頭。
今夏全球都熱，灣區不例外，但是也有涼爽得要穿薄外套的時候。坐在一處涼椅休息時，妻指著椅上銅牌說，「她叫Nicole Carol Miller」。我還發現地上有塊大石刻，「懷念妮可.凱蘿.蜜勒，1980年3月4日至2001年9月11日，天堂之舞。」，Dancing in Heaven，為什麼刻這句話？是說這位911罹難的不幸女郎，如今已在天堂跳舞嗎？我拍了兩張照片，立即回家搜尋。
原來Dancing in Heaven是911慘案年代的歌曲，也是舞曲，21歲的妮可非常活潑，喜歡歌舞，人緣很好。她從我們這區的先鋒高中畢業後，進入西谷學院。那年她先去東岸會男友，911當天上午，妮可單獨搭聯航93班機從紐約飛舊金山回家。這班飛機比撞進世貿大樓的那兩班飛機，起飛晚許多，因此93班機上乘客已從手機知道紐約發生了可怕的事，所以當暴徒脅迫飛機改變航道，衝向華盛頓白宮時，好幾名乘客奮勇而起，與暴徒做生死鬥。中午12時整，93班機墜毀在賓州山克斯威爾Shanksville郊區野外，全機無人生還。新聞說，機上打鬥非常激烈，聲音經手機傳到外界。
幾年以後，妮可母親才能收斂心情，收拾她的房間，檢視妮可的許多明星般的美麗照片，以及Dancing in Heaven的CD。歌詞中唱道：
眸中夜星閃爍，
我在天堂歌舞，
慢，慢，快，快，慢，
巴薩諾娃，巴薩諾娃，
黑暗滋生意，
宇宙在歌頌，
天體在吶喊。
然而，妮可不會知道，她哥哥生了個女兒以她為名，象徵妮可重生。也無法想像要是她活著，即將40歲的妮可會有多少兒女。她也不知道，西谷學院以她為名設立獎學金，父母在她喜歡的阿馬登湖邊豎立涼椅。妮可更無法想像，遠在太平洋彼岸台灣的報上，今天有篇紀念她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