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惠昭
這是我第五次住進太魯閣國家公園布洛灣的山月村。
就像冬天降遷到布洛灣的黃山雀,每一年的一或二月我都會來此等候,天氣越冷,降遷數量越多,而山月村則是布洛灣完美的住宿選擇,起床即可聽見紅胸啄花的叫聲,用餐的時候,總有冠羽畫眉、灰喉山椒、五色鳥在窗外飛來飛去誘惑妳。
旅宿費用不便宜也不算貴,有一年我獨自一人來住宿,應該是雙人房都住滿了,櫃台小姐給我一間六人房,為了該睡哪一張床我當真陷入選擇困難,當場賴朋友問怎麼辦。大家都給了意見,建議「每兩小時換一張床」的還好,「妳不怕另外的床也被佔用了?」這種的,真會讓人夜不成眠。
山月村的每間房都有一排書,關於花蓮旅遊,中橫開發史,原住民故事之類,我總是隨便翻兩頁,這一次終於從架上抽出其中的《山月村之歌》來讀,一本應該已經絕版的書,作者鄭明俐,原來村長有個文學博士的姐姐。
雖然我愛布洛灣和山月村,但仍舊有不少善意的批評,總覺得這裡收束的不夠乾淨整齊,漂流木雕刻的作品太素人,餐飲則見仁見智,但它有個全台灣唯一的特色,除了老闆,員工全數是原住民,太魯閣族人佔絕大多數。三百前年的布洛灣原來就是太魯閣人的家園,但一個漢人的經營者願意把工作機會全部給太魯閣族,讓他們回到祖先的家,光這一點足夠了。
如果不讀《山月村之歌》,我不會知道當年沒有一家旅館業者願意標下山月村,財務報表算得很清楚,不會賺錢,村長當時是花蓮美崙飯店副總,一直以來就有個模糊的夢想,當他看見山月村,立刻知道這就是了,他的夢想是經營一座可以照顧原住民的旅店,這一點都不浪漫,現實是必須付給國家公園高額租金,要面對中橫每年都會有的斷路危機,必須找到只願意享受自然,可以沒有任何娛樂設施的客群,一切都很困難,但他就是想做,而且必須有收支平衡的營運計畫,畢竟這不是一場遊戲,村長也不是富二代,為了山月村,他還把自己的薪水砍半,所有的裝置都是撿回的漂流木打造,機電設備更不必說了,村長的專業就是這個,最後,他還把自己訓練成為指揮、導演、編舞,全方位的主持人。
晚餐後我再度去觀看山月村特有的表演,剛剛才在負責烤肉的勇士搖身一變成主持人兼木琴和口簧琴的演奏者,村長也照例在台上又說又唱。十六年了,這一標就是二十年的旅店,據說村長幾乎每天上場,就算只有一個客人也表演,歡樂燒暖了冷冰冰的冬夜,我幾乎忘了外面的世界武漢肺炎正在蔓延。
山月村的故事,值得再寫另一本《山月村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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