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羚
學生時期,常去「樂園」,添購飼料與貓砂。總喜歡在店內逗留,抬頭仰望整排的櫥窗,每個櫥窗裡都有一隻品種貓,各有美態。一貓一方天地,互不干擾。
「樂園」的櫥窗,寬高約有六十公分見方,四格相連,三面都貼上淺綠色的膠紙,由於頂貼著天花板,唯一露光的那窗,並沒有面對來往的人群。看起來更像是與牆壁融為一體的窗格,窗格似畫,畫有貓的身形,或蜷伏著,或坐臥著,整體而言,牠們多數定格著,並俯瞰窗格下的人們與繽紛的貨物。仰望著如我,雖然覺得牠們的姿態有點高傲,眼神看似穩定,卻彷彿少了些什麼。
有時,我對著牠們喵叫。對聲音靈敏,原本懶窩在一角的,會起身輕觸玻璃,緩移幾步,便得旋向。反覆再三。我想,那是牠們最善意的回應了。
某日,「樂園」貼出公告徵求工讀。估算暑假所剩的時間,我與老闆談定工時從早上十點到十二點,為期一個月。老闆除了抱怨前任工讀生無法勝任之外,同時叮嚀我未來的工作是換餵飼料與水、清除貓沙、擦拭櫥窗。上工前,我在家想像著這些品種貓的聲音與毛色。買不起,但能摸到也很不錯。
工作首日,老闆要我爬上鐵梯清掃。登梯時,我暗自興奮,因為長久仰望的視角,即將改變。當我頂貼著天花板,能與貓兒視線平行之後,才發現美麗的畫竟是滿目瘡痍。飼料與水盆傾倒,滿是排泄物的砂盆,強佔了窗格的空間,而貓兒只能靜靜地窩縮一旁。開窗後臭味撲鼻,玻璃上隱約佈有食物殘渣噴濺、鼻涕水漬,以及抓劃糞便的痕跡。家裡雖有養貓,但真正要換洗這些陌生貓隻的排泄物,仍是有點遲疑。
兩個小時之內,需登梯爬上爬下,將所有食盆、沙盆撤下,鏟屎、換沙、清洗、換水,讓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抱抱貓,也不免認為這工作不太有趣。
工讀幾日,老闆開始抱怨每到下午,玻璃門雖未打開,味道就已發散。在店內消費的顧客總是掩鼻皺眉,他覺得這樣可能會影響買主的意願。我看著僅在狹小空間活動的貓兒,每日只是掐時捏分地計算工時,僅是為了摸摸牠們,這想法既膚淺也不切實際。其實,我真心希望牠們能夠獲得青睞,能早點到一個無框無牢的地方。
隨後,我幾乎將半個身子探進窗格裡,發現卡在細縫的貓沙才是臭味無法徹底消除的來源,我一邊喚著「貓貓」,一邊輕輕挪移牠們的身軀,仔細擦拭每條細縫。此後,再也沒聽過老闆抱怨,但美貓們依舊整天定格在窗框裡。
工讀的最後一天,有人將小貓丟棄在「樂園」的門口。老闆暫放在籠子。三花的小母貓,眼睛明亮圓滾,眼神靈活,會隨著我的身影流轉,不時地從籠子裡伸出小爪,撥弄我的鑰匙,想跟我玩耍。我輕緩地抱著牠,決定帶牠回家,並默默祈願,向窗格裡的金吉拉、俄羅斯藍貓、美國摺耳貓、阿比西尼亞一一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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