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攝影 蘇佳欣 　有一回在煮綠豆湯時，不小心掉了一顆綠豆在水槽濾網，發現時已遲，綠豆湯早就煮好了，這顆綠豆錯過變成綠豆湯的良機。浸過水的綠豆當然不能再放回去，不能跟其他的綠豆們放在一起。本想把這顆綠豆連同濾網中的廚餘丟掉，眼尖卻心軟的我，一時之間卻升起惻隱之心，想到一顆濕潤的綠豆，本身便是種子，或許「已然」開啟生命新芽，於是隨手把這顆綠豆丟到種植蕾絲姑娘的盆栽裡。我的蕾絲姑娘生得熱情可愛，密密麻麻的蕾絲朵朵開，不管綠豆是否有機會活下去，那葬身之處畢竟還算美麗。 　過了幾天，這顆綠豆竟然從盈盈滿滿的蕾絲姑娘堆，鑽出頭探出身來。心眼兒飄上兩句過時卻應景的讚歎：「好小子！」「真有你的！」想不到這樣也可以活下去長起來。這顆綠豆，每三葉、每三葉的叉開綠葉往上蔓延，黃褐青墨，雖未達繽紛，卻應有盡有。聽說綠豆葉可食用，但是看到毛毛的葉緣，實在吃不下去。好在家有草食性動物小兔子，綠豆葉便成了小兔子的小點心，不定時限量供應。由小兔子咀嚼的臉部細微表情判斷，口感滋味清脆爽口，與青青牧草截然不同。 　長到二十公分左右，我看他垂下來，沿著窗緣爬，好像沒長好，突發好心幫他調整位置，沒想到折斷莖身出水。我心想不妙，這下沒救了、完蛋了，氣自己怎麼這麼愛管閒事。要是某個人一下子流出這麼多血，應該要叫救護車來急救了吧！說時遲那時快，情急之下就拿了一根免洗筷插在土裡當作支撐，用包裝竹筷的塑膠長套當繩子，將芽軸莖身包紮固定在竹筷上。這時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希望我那綠豆可以撐下去！ 　就在我為了這顆綠豆牽腸掛肚好幾天後，疑似開出黃不黃綠不綠的壞東西，不久後，又長出毛毛尖尖的髒東西，我猜想會不會是跟蕾絲姑娘交配的結果？無知經常害我嚇出一身冷汗，時間會給我答案，自然是開花結果啦！經過上回親眼目睹這顆綠豆瀕死的經驗後，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感受豆莢長度與線條，不敢過多干擾。豆莢在超過我的食指長度後慢慢變黑，由正反面虛實間鼓出來的結粒體，推算身懷六豆。照理來說，接著該是收成收割收穫的階段，我心中盤算著要不要幫忙做些什麼才好。先前我不想殺死這顆綠豆，如今我更不想傷害這些未出世的綠豆寶寶。 　在第一條豆莢還沒採收前，第二條豆莢就迫不急待的長出來了，似乎在向我展現生生不息、欣欣向榮的模樣，好讓我可以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朝朝頻顧惜，夜夜不相忘，陽光空氣水，一日看三回。好不容易盼到時機成熟，將那棕色豆莢剝開，從一數到十，我那綠豆結出子粒，顆顆都健康。這下子我明白了，當時尚未確定的「已然」，其實正在進行那更遙遠的「將然」。說不定，我那顆綠豆是被揀選過的，掉到水槽濾網，或許不是意外，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會發生的、都是有意義的。泰戈爾說：綠葉戀愛時便成了花，花崇拜時便成了果實。於是，綠豆煮成綠豆湯時，便吃進了肚子；一顆綠豆掉出來時，便寫下一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