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滾滾的仙草蜜是我解緩鄉愁的安慰懷舊菜
文/攝影 李燕瓊
年過半百之後,終於很肯定二件事:外國月亮再圓,都圓不過家鄉美食(尤其想吃又吃不到的更是) 和千萬不要鐵齒說「打死再也不…」。
炎炎夏日來上一碗沁心涼的冰(臉書大洗版),真是舒爽暢快,我尤其羨慕那淋上濃稠煉乳、黑白分明的「仙草蜜乳冰」,吃在嘴裡透涼,看在眼裡簡直是欣賞水墨畫啊!
當年在報社主編「纖體周報」時曾做過一次問卷:夏天最親密的冷飲良伴,「仙草蜜」榮登好幾周的冠軍寶座;冰鎮過的仙草蜜的確好喝又清熱利濕、涼血解暑,而且聽說還吃不胖(有點懷疑,甜死人啊),但我對這一味卻是敬而遠之。
小學畢業那一年的急性肝炎差點要了我的小命,習西醫的媽媽從來就不信中醫,為了救我小命,中西醫雙管齊下,每天煮加了紅糖的肝炎草水給我喝,它其實不難喝,只是每天喝上一大鍋連喝幾個月,任誰都會怕的,喝到怕的結果是從此拒吃喝冬瓜茶(味道相似)和仙草(顏色一樣);直到去了一趟巴黎後,才猛然發現,原來仙草那麼美味。
1997年1月,我去到巴黎做深度報導採訪CD、CHANEL、Lancome、GUERLAIN等8大國際品牌,那是我第一次踏上歐洲大陸,和吃到正港法國餐,可苦了吃草族的我,當服務生端來不是我渴望中炒得嫩綠油亮的菠菜,而是一盅黑綠綠的菜糊時,想哭到食不知味,那當下暗自發誓:打死再也不來歐洲了(忘記了那二週到底是怎樣活下來的)。
傍晚逛完春天百貨走出大門,不常下雪的巴黎居然風雪紛飛,那厲風直接灌進裹著大圍巾的脖子裡,那冷寒是冷到骨子裡去的,同行的助理買了熱可可給我,我當下鄉愁上身激動地說:現在若有熱滾滾的燒仙草就太美妙了(不是拒喝的嗎?),Elena,我們不要上班了,搬來這裡賣燒仙草(茶),店名就叫「Formosa東方草本茶」,一定賺翻。
這「我要在巴黎鐵塔前賣燒仙草」的意念(也太爛漫),可是盤繞心中十幾年時間呢!(真沒骨氣,不是才發誓再也不去歐洲了嗎?當下也萬萬沒想到之後的神奇發展;而且,回到台灣第一吃就是狠狠喝上一大杯燒滾滾的燒仙草,從此成為心頭好。)
先生保存著記註當年「巧見」我日期的1997年曆 命運之神應該很想打臉我的心內話,冥冥中做了巧安排。在後面某天的採訪現場,被從德國到巴黎訪友的現在的先生「巧見」,當時他完全不知道我是何方人物(尤其不知道名字,我們沒有任何交集),回德國後在網路苦苦尋尋覓覓,僅憑著「好像台灣、記者」的關鍵字,終於找到了我(long story);當先生帶著當年「巧見」我的年曆到台灣相會時,我感動到想著:就是他了。他第一次喝著我口中的「台灣咖啡」的仙草茶大為驚艷說:這比茶更美妙有深蘊。一喝上癮,從此愛上(還有泡麵)。
結果是燒仙草沒賣成,我卻在14年後移居了歐洲。我努力適應德國的新生活,但食物原生的記憶是無法抹滅或替代的,在巴黎風雪中渴望喝到的家鄉食物,成了我現在解緩鄉愁的安慰懷舊菜。冬寒雪夜裡喝著,只有讚嘆:真是不可思議的巧妙遇見,果然「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最好的安排」啊!
當然,我沒讓先生知道當年我的發誓:打死都不再去歐洲了,仙草夢也隨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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