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行路至此,有點累了。
倒也不是身體感覺沉重,畢竟,駝著一具臭皮囊這麼多年了。但是發現這個囊袋裡有一件行李是超重的,就像體重計上面的數字,體重、內臟脂肪、體脂肪、BMI每一項都在標準值內,唯獨理所當然每秒持續跳動的心臟超重了,不是生理性疾病,應該是心裡。
超重的行李哩,在櫃檯前報到時就會被攔下,你只能將行李拉到一旁,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打開行李,兩難的為應該捨棄哪一項物件而傷透腦筋。有時候是捨棄一件給親友的禮物、有時卻只能忍痛割捨上次旅行是買下具有紀念性又品質極為高貴的一件外套。等你含淚咬牙處理好了,櫃台接受你的行李,飛航裝載員計算好全機行李、貨物、人員配重之後,飛機終於可以緩緩地滑向起飛的跑道。
心裡擱著太多的事情,有用的沒用的。不定時的有時也會做淺層的清理,畢竟只觸及十分浮面的程度,所以只得到暫時性腦內啡(endorphin),心室的邊邊角角上仍然屯積越來越多的無以為名難以言狀之物。即便你打起精神賣力邁步,向前進步的腳步依然覺得沉重、遲疑,錯亂的誤以為設定的目標轉過身去背對著你,自顧自地往更遠的地方移動。
有時是工作上的挫折,譬如你努力了好幾個月的專人專案,正當你熬夜複習了三次簡報內容準備第二天一早在老闆和客戶面前做出完美的簡報,卻活生生被每天戴著美美的全妝一搖三擺晃進公司上班、沒事頻頻進出高階管理人辦公室的年輕美眉取而代之,取代過程的高超技術手法連一般老鳥都瞠目結舌。可你只能黑著眼圈頻頻發恨嘆氣。有時你好心聽到少女的祈禱已經響起而幫同層住戶提垃圾,換來他一堆白眼珠,還附贈你一句:小心犯上竊盜和侵占罪!
還有很多很幽微的心事,找一個難得的休息日從從容容的坐在舒服的喫茶店裡要你娓娓道來,怕你一開口就是三天三夜說個沒完沒了;抑或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在霧步島的日子就是天天從從容容的坐在舒服的發呆亭裡的日子;若是不在發呆亭,就是泡在房間附設一人獨享的泳池裡;如果不在泳池裡,就是租了摩托車四處亂竄去。
打赤膊,下身穿上泳褲再圍一條卡棉(kamen),帶上麵包和水就可以出發探險了。那是一種解脫束縛的快感,尤其當寧靜成群結隊的經過耳膜變成自由的風,好像心裡累積的那麼許多的雜物雜事都變成沒有重量的齏粉隨風飄散。散落在插立在路邊搞聳的竹龍尾梢、散落在善惡門(Candi bentar)外、散落在田邊一小尊石雕身上、散落在一落落香蕉園和雜樹林間。
從雜樹林間傳來隱隱約約的浪潮聲,沒錯,海。在雜樹林裡停好摩托車,穿枝拂葉的走著,忽然!一尾小青蛇驚慌竄溜而過!是你嚇著了它了還是,它嚇著了你了?
那些擱在心上或輕或重的物什,是他不放過你還是,你不放過他?這時忽然記起在哪兒讀過的幾句話,「走在生命道路的兩旁,如果隨時播種,便能時時開花,一路上都聞得花香,使穿枝拂葉的人,即使踏著荊棘也不覺得痛苦、有淚可落也不是悲哀。」那尾小青蛇是不是神諭?
總之,我在無人的海邊,獨自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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