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三平
我屬兔,今年葵卯兔年,聽說是隻大黑兔。
太歲當頭當憐命保身,就來說說兔子吧。
華人世界裡有兩隻名兔,最有名的當屬月宮中的那隻玉兔,住在天上仙宮裡,整天與嫦娥為伍、吳剛作伴,仙樂飄飄,搗藥為樂,生活何其快哉。
第二隻名兔,應該是人間最幸運的兔子,則屬那隻足跡絲毫不洩,藏得密不透風,千百年來仍然沒被捕捉到的,「守株待兔」裡的那隻兔子。
今天不談這兩隻兔子,今天主要談三隻「人兔」,一隻大我十二歲,另一隻小我六十歲,最後再稍為交代一下兔子爺我自己。
老兔是名詩人林煥彰老師,幼兔是我的二孫子。
我和煥彰老師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他是詩人作家,我是衛星通訊工程師,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一輩子不可能打到一起。但緣分就是這麼奇妙,兩個互不相干的人,最後竟然走到同一條道上。
話說多年前有一次,我在天母的誠品書店翻閱書籍,站在旁邊的一位載著帽子的中老年人也在翻書,一邊看一邊發出不以為然的「錯了。錯了。」的聲音,引起我的注意。我轉頭偷瞄一眼,覺得此人有點面熟,好像在哪兒看過,於是壯起膽子先簡單自我介紹,之後我發覺,果然是從沒見過面的「熟人」林煥彰老師,我買過幾本他的童詩集,書上附有他的照片,當然會有印象。
經過確認後,我請教他正在看什麼書,為何一直發出不同意的見解?
原來他在看一本教小朋友如何寫作童詩的書,作者是一位國小老師。詩人以他多年寫作童詩的經驗,為我說明並指出作者的謬誤之處。
這是我和煥彰老師的第一次邂逅。
第二次我和林老師再見面的機緣,發生於我出第一本科學童詩集《星空動物園》的時候。
彼時我初探兒童文學詩壇,寫的是台灣無人寫過的科學童詩,既擔心無人賞識,更憂慮詩集賣不出去。思前想後,覺得若有名人肯為我背書,也許會有一點ㄦ出乎意料的甜頭,自然把念頭動到林老師的身上。
發出請詩人幫忙寫推薦序的電子郵件後,其實我的內心極為忐忑,非常惶恐不安。
成名已久的詩人,會願意幫只有一面之緣,籍籍無名的作者陌生人寫推薦序嗎?
回函很快就來了,詩人不僅願意,還熱心幫忙提建議,推薦序裡他這麼寫道:「科學與詩,本來無關,是兩們學科;詩人山鷹拿科學來寫詩,科學和詩就變得像親戚一樣,有關係;這就是創新。創新就是十分可貴。」
我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他竟抬舉我為「詩人」,不僅讓我深覺汗顏,更感佩他的熱情、愛護和提攜高義。
此後我一直有機會與詩人親近,也加入他成立的「兩岸兒童文學研究會」,一起探討新世紀的童詩該如何寫,方能符合時代新意和新面貌?更在會員大會裡,向會員介紹科學童詩的種類及內涵。
我和詩人的機緣,從互不相識到經常碰面,一直持續到今天。
此期間他為我的第二本童詩集《星星出來了》寫序〈有詩真好〉,序中鼓勵我:「《星星出來了》,還有什麼沒有出來?我們努力的讀詩,我們努力的寫詩,我們要讓詩心美美的一起出來,夜夜都出來……」
最近的一次,我獲邀在陽明山的「林語堂故居」講演〈說詩歌,話科學〉,開講前我很擔心,我小咖一個,無法與名家大師相提並論,屆時恐怕聽眾門可羅雀,辜負了邀講者的美意。
沒想到當天詩人老師竟撥冗相挺,既不拘前輩大師的身分,復屈就聽聞後輩小咖的演說,深厚情誼,實叫做晚輩的我羞慚萬分。
林煥彰老師名詩人,實是一隻高風亮節的兔子啊!
接著來談談幼兔。
小兔崽子是我的小孫子,今年國小六年級。他是我家第一位魔術方塊六面拼轉成功的怪才,連他聰穎的哥哥也自嘆不如,甘拜下風。
小兔子開竅前懵懵懂懂,功課差強人意,勉強通過資優考第一關後,第二關就被刷下了。我們都覺得有點失望,他倒是不以為意,樂得很呢。
他是個樂觀活潑的小男孩,小時候上下樓梯,兩腳同時一蹦一蹦的,活脫脫像隻小兔子,等到長大了些,才能兩腳交替前後上下樓梯,害我當時有些擔心。
聽他爸爸說,最近開竅了,成績扶搖直上,不怎麼用功也能名列前茅,印證他小時候有一次為了爭取吃到喜歡的滷肉飯,對他媽媽說:「你們都可以吃你們喜歡的,你們那麼幸福,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幸福嗎?」說得真有道理,其實他很聰明啊。
祝福你,小兔子。阿公祝你從此以後,都能一路為爭取自己的幸福而努力不懈。
最後,稍微提一下我這隻兔子。
我在自印的親子書《人生路‧親與愛同行》的後記〈七十宣言〉裡說:「於今我已年屆七十(妹妹說,哥哥,沒想到你也七十了。),每天與病痛纏鬥,身體日趨虛弱,餘年多寡不知,日日祈盼的,無非能拋棄過往那種『歷世深,機械亦深』的器械之心,保持一顆溫潤優雅的童心,一路到老,死途不驚。
我盼我的「第四人生」,是一個自嗨自慶、自彈自唱、自了自得的人生,也就是孔子說的,從心所欲的人生。
我願靜靜坐在星星的晚上,皓首望月,於朽椅輕搖聲中,從容歸去。」
我是山鷹,也是寄三平,是隻兔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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