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我寧願相信

■林培訓

終於曝光,關於主題。

照相底片曝光了,無法沖洗出來,什麼也見證不到。

我曾問妳要控訴些什麼,望向天,妳茫然地說著主角是我自己……

例如十二樓的莫文蔚,空靈理性的都會女郎,面對一切親情、友誼、戀曲,盡皆失蹤的她淡然地帶過,愛人不見了。

寂寞的戀人啊!

妳回來了故鄉,不知道第幾天,小明相約妳晚膳後的漫步,話題集中在彼此各自的繕稿修改。

希望人事的穿梭交織,可以從彼此的言行舉止肢體語言中確定成型。

彼時妳還不知道我在網路上被圍毆了、彼時妳還不知道我又生病了,住了三個月有餘的醫院,來不及說服自己已經了。

已經要向文衡聖帝關聖帝君的塑像頂禮下跪膜拜乞求了。

逃離索多瑪時,不能回頭望。

沒有寫了。

關於文學,關於寫作,關於詩中有畫畫中有詩關於影視史學關於辨認關於寫作,「文」並不只是如此膚淺的既視感呈現市招麥當勞統一發票明細表所據所聞所傳聞。

像是愛情,戀人與非戀人可能同時都go Dutch各付各自一餐宴席之後AA制同樣的行為並不能推敲出他們彼此存在的真正意義。

並非行為挾帶意義(目的)。

字詞語言文字的生成也非對號入座。

尊敬的心理學者,在網路上試譯了一段小明在歷史碩士論文前言摘要竟然大篇幅地引用其他科系例如俄國心理學家維高斯基(L.S Vygotsky)關於語言(文字)的研究,像似極了大學中文系畢業曾在「小學」課程感到的困惑:為何有了文字學還要畫蛇添足地增加訓詁學一樣,其曰:

……(前略)語思(語文的

思維verbal thinking)分

析可顯現的不只是語思本身

的結構變化,同時也顯現了

字詞和思維兩者之功、關係

的變化:為此,我們必須研

究某些語思活動之高層次的

接合與完成形式──我們要

把重點放在「由思到字」的

意識發展。這是最為複雜奧

妙而纖細的精神形成過程。

這個研究的核心概念是:語

思不是個僵化之物,而是一

「運動」。因此我們可說:

思不是被字所表述,而是被

完成。思想和字詞的關係乃

是其「無」與其「有」之統

一。思維總是在努力建立起

一物與他物之關係,因此它

必須是運動不息的:展開、

填滿、解決,如是不已。這

是在不同平面之間的運動,

其詭譎之狀,「連哲人都不

曾夢想過」。

戀人不見了。

恣意(字詞的意義,meaning):「思」並非被「字」表出,而是被字詞「完成」。就讀歷史研究所時代,大學的新聞系畢業了已經早就妳從,而我罕見地被機車的指導教授指定研究不是浙東學派的戴震《孟子字義疏證》:從《孟子》這本書運用到的字詞最初含意推敲孟子的意欲!

「機車」不是motorcycle。

沒有轉化、沒有假借,對號入座的甲骨文是不是文字?

或者message?

《禮記.經解》:「《春秋》之失:亂」,中華民國建國超過百年,首位也唯一一位研究《左傳》的歷史研究生我自己,論文內還偷渡了《公羊傳》與《穀梁傳》。

不見愛人了。

雖然,妳還在同樣的地方。

歷史與中文、歷史與新聞,必要劫掠的會是誰?

白字,「節略」。莫札特的小夜曲依然無法幫助失眠的小明入睡。

戀人不見了。

遷徙到異鄉的小明不知所措,終於向很亮的妳求助;回想起大學時代,我還向妳請教如何購買毛帽,笑,妳一直是心目中最厲害的異鄉客都市女孩。

愛人不見了。

終於不見了,終於升學了。

(人不見了,「戀」還是還在還有嗎?)

小明才知道,妳也陷入了有固著行為的焦灼。

聽不懂歌詞、或者沒有歌詞的音樂,依然無法幫助(說服?)失眠的小明入眠。

是妳回到故鄉了,愛人還在異鄉耕耘日復一日習慣的動線;像是小明曾在林語堂故居打工,監視器各自在各自的崗位運轉,一切進入與逃脫的路徑都被規劃好了於是動線不會有不被允許的偷竊行為出現沒有壞人這美麗新世界循規蹈矩羅智成寫孔子向老子說一切原本井井有條人性本善。

那是不可能的,老子遲疑了一會兒,慢慢地道出。

回到故鄉的妳、愛人不見的妳,無法完成最後的修稿一直一直一直。

大學的質疑一直到了研究所依然:《史記》將道家的老子莊子與法家的申不害韓非並列成同一類。千百年來,沒有人能完成修改。歷史如是?人性如是?

戀人不見了,自由了?

小明一直困惑於修改,醒著的時候也播放著沒有歌詞的古典樂不會有外來影響,卻依舊無法繕稿,關於指導教授列出研究論文的章節條目。

幾年不見了,妳終於回到了府城台南故鄉。

我則去祈拜位於小南門台南市中西區開山路的城隍廟,其中的一位城隍爺公其實是前高雄縣內門鄉清治時期起義的鄉前輩鴨母王朱一貴,響應者也在鳳山縣縣城(今高雄市左營區)、諸羅(嘉義?)境內舉事,最後在台灣府城奉明朝正朔而登基。過後,我再回高雄苓雅區,也準備修改繕稿播放起了Pink Floyd〈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

希望人事的穿梭交織,可以從彼此的言行舉止肢體語言中確定成型。(就算是另一面牆。)Pink Floyd〈Your Possible Pasts〉演唱著不確定的Bass。

妳向小明呢喃細語地抱怨著無論再如何修改,總好像不是確定的文字,小明笑了笑說未來有好多明天,並不確定何時是結局,勿忘初衷即是。

我頓了頓口氣(對了,「小明」是我慣性的自稱,本文非第三人稱全知全能觀點。),我寧願相信是妳的吉他還沒有運回來,妳還沒有歌唱,序曲尚未展開。

音樂是最美好的事,一切的不穩定是妳未能嘹喨。

(雖然我不確定戀人可不可以也是愛人,但是,妳可以美好的。)

曝光,晴天,祝福一切平安,被找回來。

妳說的。下次再寫我於旗津,向大陳義胞們奉祀的不認識的神靈合十祈禱的故事,關於未知。

註:初稿於3/5/2024 3:55 PM前往凱旋的路程中,於輕軌內被鄰居的友人們認出;確定是車禍後遺症;祝福妳一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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