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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旅途中>忘不了的天涯海角
文、攝影/張馨尹
結束一個人的中南美旅行後,腦中常會突然湧現某個國家某個城市的某個畫面。譬如,悠晃晃的移動到烏拉圭後,沒有計畫的往東到距離巴西只一小時之遙的大西洋畔的小鄉,那時,北半球正是熾熱炎夏,但我所處的南半球烏拉圭,秋紅轉黃,已入初冬。小鄉緊傍大西洋而生,短居的四天中,午後隨著雲起而後襲來的凜冽海風,就算我毛衣毛襪、防寒登山外套著實套上,只稍一葉空隙冷風灌入,絕對是從頭至腳的低溫冰凍。
因為入冬,原是夏季避暑勝地的小鄉,沿著大西洋岸而起的民宿、旅館或餐館深掩,無聲寫著歇業中。那幾日為了祭五臟廟,我會選日頭正中出門覓食。只因,一日之中,日開雲散,頂頭的日光才不至於欺瞞我熱度的光芒,名副其實。
小鄉裡,除了原居的極少數人們,和剛巧都從巴西邊境入烏拉圭,中途停靠同住在旅館的一位中國男孩和英國男孩,與即將往巴西去的一對西班牙情侶,四天裡,我幾乎看不到任何觀光客。我們同住的旅館,是當地唯一在冬季裡還營業的旅館。老闆是在地人,常居於此,和其他一棟棟專門只在夏季時大家來避暑追浪的旅社冬季時離開不一樣。他的生活和夏季時的差別是,夏季大半時間泡在海水中,冬季則看著壁爐裡燃起的熊熊火焰,在客廳和女友及狗呵氣溫存。
我因已旅行半年之久,有些厭倦開伙,於是珍惜旅館提供至十點半前都能食用的早餐,直到午後一兩點才到唯二有營業的海邊餐廳午餐。四天中,我去了海角邊緣的一家餐廳兩次,第一次想,面著大西洋海噎!我要趁著日正當中去坐在餐廳外好好享受,殊不知一到海角,海風張牙舞爪,狂扯拉我完美包覆的衣物和一頭長髮,我安靜的回到室內坐下,選靠離壁爐最近的桌次,看著電視螢幕熱熱烈烈播放,第一次沒有時差的世足賽。
才發現室內居然難得滿桌,一問之下才發現,原來小鄉不是人人家裡有電視啊!身為足球狂熱者的烏拉圭人,首都mondevideo市府在市政廳前的大電視牆播放賽事,讓首都人們聚在一起共享賽事,那麼,就算在海角的小鄉人們又怎能錯過任何一場世足賽事呢?於是,就算外頭海風呼呼不斷由細縫竄入,吹的餐廳噗噗聲作響,迷戀東方文化而把自己身上紋上中文字的老闆,也已經把電熱壁爐開的紅通通還是抵不過午後雲湧遮日的刺骨冷溫,但卻澆不息一群坐在電視機前為喜愛的國家鼓掌的熱情。
我常會不經意回想起那天的海角天涯,因為一位客人問我來自哪?老闆在室外低溫兩度,室內免強因壁爐熱上升的微八度突然豪邁拉起衣襟秀出手臂上的中文字而袒露於外的大肚腩,只為了和我分享他記憶裡有溫度的台灣,我不明是真是假,但仍開心和他回憶往事。
那日後,我明白,走到了天涯海角,心裏依戀至極的,原來一直是那座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