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長生
詩仙李白一生傲視權貴、糞土王侯。他一生結交了不少詩朋好友。但他也是凡人肉胎,也有七情六欲。他的交友與人生也有不少絆磕。這裡只說詩人王維和李白的故事吧。李白和王維雖然是同年同月生,兩人卻因人生經歷、詩歌風格、價值取向等迥然不同,同時還因為同時戀愛玉真公主李持盈而形同路人,相見不理。
李持盈是誰?她是一代女皇武則天的孫女。
王維是早於李白認識玉真公主的。開元八年(西元720年),王維參加科舉考試,卻名落孫山。已負詩名且音樂繪畫俱佳的他,後來到唐玄宗同父異母的弟弟岐王李範家裡做客,現場彈奏了一支《鬱輪袍》琵琶曲,隨即驚豔四座。當時玉真公主也在場,對才華橫溢、玉樹臨風的王維頗為心動、大加讚賞。沒過多久,就去找哥哥李隆基,請求自己親自當下一年科舉考試的主考官。唐玄宗也是溺愛著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妹,當即予以應允。次年王維繼續參加考試,自然是金榜題名,進士及第頭名狀元。並被封為太樂丞,負責宮廷樂隊。玉真公主與其也可經常見面。
氣質高貴、美若天仙的玉真公主比王維大9歲。王維在認識她之前,已經有一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女朋友,自小訂立了婚約,並約定一旦考取功名,就回來結婚。王維把這一情況給玉真公主說了後,不聽公主勸阻,回去和女友結婚了。玉真公主非常傷心,便去王屋山靈都觀當了道士,後來又到敬亭山隱居,並且終身未嫁。王維的工作也因此作了調整,他已沒有必要留在皇宮,而是被貶到山東濟州做了司庫參軍,工作是看糧倉。但玉真公主的情義,王維是能感覺到的。心裡也是時常想念,寫下了「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李白自24歲離開家鄉,出來闖蕩後,一直是功業無成。在唐代要想當官,主要有三種途徑,一是參加科舉考試;二是寫幹謁詩給高官,由其向皇上推薦;三是去隱居,由皇上去請其做官。李白是不願意參加科舉考試,也不願意去隱居的,他要走第二條路。首先,他通過經常在一起喝酒的好朋友元丹丘,認識了在終南山隱居的司馬承禎。接著,通過司馬承禎認識了其女徒弟——唐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李白第一眼看到玉真公主,就被其美貌和氣質所傾倒,並寫了一首詩送給她:「玉真之仙人,時往太華峰。幾時入少室,王母應相逢。」讚美玉真公主是仙女下凡。玉真公主看到這首詩後,對李白的才華大加讚賞,於是在天寶元年(西元742年),把已經41歲的李白舉薦給了唐玄宗,再加上當時在朝廷任工部侍郎賀知章的推薦。李白進入長安,見到了大唐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唐玄宗。眼看著距離自己的政治理想越來越近,千秋功名與輔弼重任似乎就要成為現實。
唐玄宗在此之前就看過李白的詩歌,對其也是仰慕。李白進宮朝見那天,唐玄宗「降輦步迎」,「以七寶床賜食於前,親手調羹。」親自下階迎接,賜給李白鑲滿七彩寶石的華貴坐具;還親手調製羹湯給他吃。並對李白說:「卿是布衣,名為朕知,非素蓄道義何以及此?」你是平民,名聲竟被我知道了,不是平日裡道德顯著怎麼會這樣?「於是任命李白為翰林供奉,「置於金鑾殿,出入輸林中,問以國政,潛草詔誥。」李白從此走上仕途。李白心裡念著玉真公主的好,並心生愛慕,難以抑制的相思之情用上心頭:「長相思,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綠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玉真公主看後,雖欣賞李白的才華,但在感情上,心裡始終裝著的是王維,就明確回絕了李白的美意。李白頓感淒涼,心情跌落到了穀底:「秋坐金張館,繁陰晝不開。沉憂恨催,清秋何以慰,白酒盈吾杯。」秋天我坐在玉真公主的別館之內,看著天色,一片陰濕。天空煙雨迷茫,景象蕭瑟,雨在眼前下個不停。陰沉多雨的天氣,使人昏昏,心情十分沉重。在此清秋之際,能慰藉我心的,也只有眼前這杯酒了。
李白來朝廷當官,並愛慕玉真公主的事,同是在朝為官的王維默默地看在眼中,什麼都沒有說。對李白的詩歌,他是讚賞的;對李白的行為,他是看不慣的。再加上李白的狂放不羈也得罪了當朝的一些權臣,越來越多的人向唐玄宗告狀。於是,在天寶三年(西元744年),李白被玄宗賜金放還。在離別的前夜,他滿懷失望和憂傷:「陰精此淪惑,去去不足觀。憂來其如何?悽愴摧心肝。」月亮已經論沒而迷惑不清,沒有什麼可看的不如遠遠走開吧。心懷憂慮啊又何忍一走了之,淒慘悲傷讓我肝腸寸斷。
李白離開長安後,王維也辭職回到了自己的輛川別墅,過著與世無爭、恬淡自適的隱居生活。他們二人就這樣擦肩而過,各自閃耀著光芒,卻沒有任何的來往。李白與玉真公主,也只能是仰望著,想她的時候,就來敬亭山看看,在山下轉轉,只是沒有上山驚擾她。西元762年,李白寫下了臨終絕筆:「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餘風激兮萬世,遊扶桑兮掛石袂。後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他帶著壯志未酬的悲愴,帶著對人生的無比眷戀,離開了他深愛著的大唐盛世,也離開了他為之傾倒的大唐公主李持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