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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相思樹林
■王岫
在南港公園行走,發現都市中的公園,竟然也有親山步道。更沒想到上去繞一圈,還發現一條相思樹林小徑。在台北,不常見到相思樹,連植物園似乎亦沒見過,只看過一種叫耳莢相思樹的,也只是單株,沒能成林。沒料到在這裡看見相思樹林了。相思樹說是開黃花的,可我印象中,幾乎沒看到過它開花的樣子,但由於它的根部,分化的非常多,能夠緊抓土壤,再加上能夠禁得起強風、旱災,和可生長於貧瘠之地的優點,所以常用作綠化荒山、水土保持。
這條相思樹林小徑,不禁讓我回想起四十七年前,師大剛畢業,到省立台中圖書館工作時,有兩位同學—桂芬和台英,是分發到東海大學圖書館工作的。她倆服務的參考室長官,恰好也是我們的學長。
兩位女同學,大概晚上想少輪一些班吧,就邀我晚上到東海圖書館參考室兼職輪班的工作。由於當時東海圖書館有外國教會支援,算是管理先進的圖書館,(它是全國首創開架制度的圖書館)想想,去學習、看看也好,於是答應一周兩個晚上山打工兼職。
去報到前,還得先去給館長面試一下。記得當時是一位美國籍館長,留著大鬍子。我便是穿過一片相思樹林,去他宿舍晉見他的,至今留下的印象,就是經過那片廣大的相思樹林,還有館長宿舍中那片滿是中國和日本文學經典的書架,想來他是研究東亞文學的,才會來到東海大學。滿牆的書,讓我回想到剛剛那片滿是相思樹之林。
之後,每周兩個晚上,我從台中老家附近的中港路,搭上直抵校園的公路局班車,約30分鐘後,在東海大學校內的終點站下車。到校後,若要抄小路到圖書館,也須穿過一片相思樹林。
去館長宿舍要穿過相思樹林,到圖書館找捷徑,也要穿過相思樹林,可見當時東海大學校園確是一大片相思樹林了。這就是相思樹耐乾、防風,適合種在多風的山上吧!創校不久的東海大學,在台中市郊的大度山上,地大人稀,冬天又有強風,怪不得多種相思樹。
彼時,東海大學是小學校,但學校小,指的是學生人數很少,它的校園卻很大,除了路思義教堂和每個學生必須參與的勞動服務制度,聞名全國外,校園和校園之外,滿山廣闊的相思樹林也是當時大學中少有的校景之一;數大便是美,東海當時之美,這大片相當有韻味的一片樹相思樹林,佔了一些原因吧?
但白天是情侶散步談天的浪漫相思樹林小徑,到了晚上,卻是暗黑一片,若無幾條小徑有小腳燈照射,根本不見路途。冬日大度山的山風,又如虎哮般呼呼作響;我10點下班,趕著10點10分最後一班開往市區的公路局班車,急促的腳步聲,呼應著掠過整個相思樹林的風聲,是至今留存的相思樹林印記。我那時總想起泰戈爾的詩:「我們蕭蕭的樹葉都有聲響回答那風和雨。你是誰呢,那樣的沉默著?」,不過,沉默者,不是泰戈爾接下去所說的:「我不過是一朵花。」而是夜奔趕車,穿過樹林,聽著風聲灌過耳際的我,在樹林中孤單的我,真的只能沉默呀!
如今,能閒適悠走南港公園相思樹林小徑,想起四十多年前夜晚大度山冬日如虎豹呼嘯掠耳而過風聲,至今猶存腦海,不禁體會到現在年輕人打工兼職之辛苦,因為,當時我也是因公務員起薪微薄,為了多賺一點錢而去東海打工的。
但學生人數和學校建築早已膨脹多倍的東海大學,再加上附近社區的開發,聽說大度山上已多砍伐許多相思樹了;不知校園內,那片昔日多次夜晚奔走其間的相思樹林,別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