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青春異視界〉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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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澄

在耳根最敏感之處大力戳揉,酒精的冰涼觸感穿透泛紅耳根,明知道還有反悔的機會,但卻仍挺直胸膛,因為就只有那麼一次。「別緊張,一下子就結束了」店員說。妳當然知道只有一下子,就像那些色彩繽紛的童年也隨著那些赤裸裸的傷痕,一下就結束了。

店員拿出銀針,套入機器,「每隻銀針都是全新的,不用擔心和別人血液感染。」妳恍了恍神,似懂非懂得點點頭,但那些童年是單獨擁有的嗎?還是在妳毫無防備時,早就混雜了各式各樣的血液在體內流轉著。

「說穿了,那也不叫傷痕,只能算是成長路上的一點磨擦吧!」現在的妳已經會用大人的口氣去輕描淡寫那些很在意的事。還記得七歲那年,遺漏的答案換來一頓毒打,所以後來每場考試妳都戰戰兢兢,但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或想要什麼。在十七歲那年,妳以為自己終於可以選擇,卻在填志願前夕,被逼著改了志願,後來別人問起放棄夢想的原因,也只能輕聲地嘆了口氣:「那就是命」。二十年的歲月裡,不曾為自己而活,好像在父母的羽翼下,走著他們鋪好的路,在那赭紅色的血液中,妳想要分離出,卻發覺早已融為一體。

只有一瞬間,刺麻感傳入身心,鏗鏗兩下,銀針便穿入耳垂。妳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發楞,淚不自覺流下,店員顯得詫異不已,皺了皺眉頭似乎不理解現在年輕人的脆弱,但只有妳自己知道,這兩行淚是為了什麼而流。

二十歲,穿耳,似乎象徵著一種儀式,妳微笑地站在鏡子前,或許在混雜的血液中,仍可像那小小的銀針穿過肌膚,就算洞口還沒完全定型,但妳已經可以預想不同質感的銀飾,在耳垂上閃閃發亮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