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梅春
十年前,我們從一塊長期辦理休耕,地面連一根雜草都無的田地,慢慢種下一棵一棵果樹,隨果樹成長,雜草更以驚人的生命力佔據整塊田地。
沒有耕耘機、除草機、農藥、化肥等等,純粹使用鋤頭、耙子、鐮刀以及有機肥料,與自然環境奮戰下,許多植栽種了又死掉;許多青蔬成為眾多蟲蟲的食物;從初見毛毛蟲便嚇得驚聲尖叫,全身起雞皮疙瘩,到冷靜觀察,知道牠們蛻變後會是美麗蝴蝶時就不再害怕了。不再害怕爬滿枝頭的蛛蜘、紅螞蟻、毛毛蟲,甚至草叢中偶而撞見的蛇,悠悠十年,才懂一些基本知識,知道哪些植物適合種在家鄉這塊靠海鹹鹹的田地,那些植物太嬌貴,花再多力氣也無法讓它們存活。
當田裡植滿眾多果樹──番石榴、芒果、龍眼、蕃茄、楊桃、桑葚、檸檬、橘子等等,小小一塊田地,隨時序開花結果,數量雖不多,卻已足夠自己與親友分享時,我們終於有了閒情,每個星期從城裡回到鄉下,在農地過個一夜兩夜,遠離都市塵囂,靜享農村樂趣。
農村的夜晚,到處黑漆漆,除了一盞一盞路燈發出微弱的光,村民很早就熄燈睡覺去了。習慣夜貓子生活的我們,也只能關在農舍滑手機,偶爾從窗口望見上弦月或下弦月,傾聽從田地傳來各種昆蟲的聲音。
適逢雨季,在這暗黑的夜,雨在空曠處與風周旋,一起從窗隙灌進來;緊閉著門窗依然聽見風雨的嘶吼;人聲車聲都消失不見的夜晚,農村下雨的夜晚,我們醒著,聽一陣比一陣更激烈的驟雨,它在夜空盡情揮灑,轟轟隆、轟轟隆,間夾打雷的聲音,還有閃電亮光──屋頂會不會被劈開啊!
雨水漸次細小,蛙聲蟲鳴代之而起,同樣不輸風雨的節奏,又是另一曲動人的交響曲。
十年悠悠,每次離開農地,一把青蔥,一袋番茄,幾顆芒果,或者綠竹筍、火龍果;順手摘一把盛開的橘紅色鳶尾花,香氣四溢潔白美麗的七里香,回到城裡的家往桌面瓶子一插,紅白小花相映如林中嬉鬧的小精靈,細細的燦笑聲從內心深處一陣陣湧出,幸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