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蝴蝶和飄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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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色˙物語〉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聽說颱風要來,颱風的名字都好奇怪,櫻桃、圓規、樂文。播報員一直重複明天要說的誓言,譬如無由來臉龐發熱的急降雨、睡醒在碎碎的春夢裡的午後雷陣雨、早安圖來晚安圖去猶如熙熙然來嚷嚷然往的市聲,都說會來會來,還是等過一天又一天,那場被綜藝化致災性豪大雨終究沒來。

他終究沒來。雖然電視螢幕上的播報員念出自己的名字,也唸出他的名字,下一句似乎就會說「你現在可以親吻你的新娘」,被轉靜音的螢光幕裡面那人被閹割的嘴型說的是謝謝你的收看,「我們再會」。

壺碟瓢盆這麼一整套買了又買,經常使用的不到十分之一,幹嘛買呢?端詳這一組咖啡壺,我只聽到什麼蝴蝶和飄蓬。

蝴蝶逐香而棲,自己也不知曉自己棲身何處,棲身這一軀骨肉嗎?骨肉頹圮之際,迷人的體香已然盪遠,棲之何有?住在暗晦的壺裡得了,終日飄盪在飄盪著的咖啡香氣中,只是入住之前,可能要花好多力氣清掃咖啡渣,像在冬季清掃煙囪的工人一般。要清掉一些留在心裡的氣息似乎不太容易,譬如說不愛了,不愛了的物件、不愛了的人。這就是愛的現實。

靜坐在香味的氤氳裡,聽到被解構的豆體魂寄水珠,這水珠一滴一滴滴在赤紅的心上,似乎會烙下化仙的胎記。他撿到一枝枯椏,不當手杖只拿著像劍一樣亂揮。兩個人在道路預定地亂趖,一下子穿越一小片雜樹林一忽兒踩踏濡濕了的心,心上荒煙蔓草,只有一簇簇菊科的蓬草開得盎然,雞毛撢子似的葉片,層層上疊,最頂端炸出像祕密的線索一樣細細的莖,尾端開著一小蓬一小蓬棉羽,狂蜂浪蝶癡著醉眼正要端詳,風來,棉絮般的花瓣滿天旋飛,追著飛的蜂啊蝶的不無惆悵。

一壺咖啡等著等著就快冷了,他終究沒來。不來就不來吧,蝴蝶可以飛到多高呢?就說不愛了,不愛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