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燕風 圖/雨順
上世紀的九十年代初期,我常由香港前往北京出差。那時候去陌生的北京,是一件令人興奮的新鮮事。
工作雖然很忙,但有餘暇時,我喜歡獨自在縱橫交錯的老胡同裡轉悠。每當北風吹起,樹上葉子漸漸掉光,胡同裡家家戶戶門前都整齊堆放了一堆堆小煤球和大白菜,準備過冬。
冬天來了,外面天氣寒冷凜洌,而屋內由於供暖,卻又熱又乾燥,一進一出之間,溫度相差很大。我的敏感體質,就從出了北京機場一直咳嗽到再搭上飛機回香港。
老胡同的四合院裡,經常有大門是敞開著的。北京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外地人,但因為語言相通,我們總是能熱絡的互相閒聊幾句。老北京人說話都很客氣,但眼神中會對我從頭打量到腳。我們對彼此都存有好奇之心,當年就是那樣。
好幾次走到故宮門口,看著售票窗口上,標示著本地人和所謂外賓的差別,心裡有著一種不知所屬的異樣感覺,所以就從來沒有進去看看。
記得在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我竟然走到北京動物園的門口。灰茫茫的天色,加上凍人的冷空氣,周圍看不到什麼遊人,也沒有到處跑來跑去的小孩子。
我一向喜歡逛動物園,就買票進去了。走了一陣子之後、來到一棟俄羅斯風格的建築。在那些高大的柱子之間,有幾個被鐵欄杆包圍著,空間很狹窄的窗子。我走近一個窗口查看,卻嚇了一跳,我從來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內,看到一隻如此巨大的老虎,正臥在那裡面向著我。窗口的牌子上寫著「東北虎」。
我倆對看了一陣子,我離開,但半小時後又回到這隻東北虎的窗口。我向牠揮了揮手,牠居然站了起來,在侷促的空間內費力的轉了個身,朝著我又坐臥了下來,但我覺得牠看我的眼神,好像溫暖柔和了許多。
後來幾年,每次去北京,總惦記著去動物園看看牠。有一次我對牠揮手,牠居然也把爪子舉起來放在窗口。這傢伙肯定和我一樣,也是一個左撇子,怪不得我們這麼投緣。
回到北加州後,三十年一眨眼就過去。 這兒的冬天也很冷,晚上蒙著被做大頭夢還是挺舒服的。睡著睡著,忽然覺得心口被壓的透不過氣來,終於大喊了一聲。一旁被驚醒的老婆埋怨,「啊喲!你嚇死我了!做什麼夢啊?見到了誰?是男的?還是女的?」
是那個好久不見的老朋友,來和我打招呼,把牠的大爪子放在我的胸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