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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筆友
■古家榕
「欸!借支筆給我,謝啦!」
那是國二數學課,全班正交換改考卷。此時,剛轉學過來的Z,從後方點了點我的肩。自己掏出紅筆,頭也不回遞了過去,噗地一聲,筆頭戳入他的掌心,也劃出我倆初次的交集。
當然,人生不是小說,改完考卷的我們,依然是單純的前後桌,頂多是他多了個文具供應商。直到有一回,我在社團得罪背景複雜的學妹,Z知曉此事後,主動出面替我擺平恩怨,約莫從那時起,兩人借筆之餘,也開始會多聊兩句──事實上,當年的我,在班上人緣極差,渾身冒著缺乏安全感的尖銳,然而,Z卻始終頂著張笑臉,貌似沒心沒肺地跟我當著同學。或許在他看來,當時的我們,心境上更接近同路人吧?
畢業前夕,特地寫信向他致謝,關於學妹的事、也關於之後的事。等到典禮結束,我人在教室收拾,眼前忽地多了張小紙條。疑惑抬起頭,只見Z已將書包甩到背上,姿態瀟灑地擺了擺手,彷彿明日還會來借筆似的走出教室。
自己打開紙條:「尼ㄕㄍ有意思ㄉ人……ㄊ們如果ㄎ到我ㄎ到ㄉ尼,也ㄏ說尼ㄅ錯。」
後來很多年,每當陷入自我厭棄,我總會想起這段火星文,即使自己有著用字潔癖。
即使,我倆早已天各一方。
如今才發覺,Z與我確實像是對「筆友」,扣除那一支支筆的記憶,剩餘年歲再未重疊。只不過,十四歲的我僅僅付出了筆,他卻歸還了整段慷慨的友情,若有幸再度相遇,我想我會說:
「欸!很高興借筆給你,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