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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秋千
■黃淑秋
擁有一方綠地總是令人嚮往的,不管它在地面或是高樓頂上。
剛搬新家時,我興沖沖地向親戚要來十來棵福木。土法煉鋼,自製了一個木架滑輪吊車把盆土和褔木一株一株吊上四樓頂。然而,這個辛苦的起頭就像一篇未完成的作文,只寫了第一段就沒了下文,在忙碌的日子裏,它的確是幾乎被遺忘了。我對那夢想中的花園所起的興頭後繼無力。所幸,福木懂得自求多福,在荒地裏僅靠偶然接濟的水源和從天而降的甘霖,它們依然活得昂然翠綠。
爬上頂樓,最需要一張歇腳的椅,站著看風景是看不久的。自從把一張缺腳的長板凳跨在兩塊水泥磚上,我開始想要上樓坐在那裡吹吹風,看天、看雲,也看遠山。才開始感受到我住的城市與山如此親近,居高臨下,天寬地闊。天朗氣清時,竟還可以遠跳玉山的身影,你若不信,陪侍在它身旁的小駝峰可以為證。八卦山脈屏風般橫列在東邊,山稜線平齊得像徒手畫出來的自然,腰間有高鐵列車定時穿針縫出南北線,所有的景物因遠而渺小,自己倒彷彿成巨人了!
靜靜的,偶爾,一隻鳥啁啾飛過,樓下大街上汽機車呼呼轟轟的煙塵聲又遠又近,我所在的半空中竟然是紅塵不到的。不知不覺,我微晃著身子彷彿在一首慢旋律裡盪著秋千。
其實,心裏早搖著秋千夢。一日,找來另一張長條椅,還是沒了腳的,在兩端繫上粗繩往上拉伸,像長臂猿的一雙手掛在橫桿上,迫不及待坐上去,重心太靠後了,瞬間自己就往後倒栽,又叫又笑的回不來,只能急得喊人幫我扶正。
夜幕低垂時,我想著上樓去澆水。其實是想到了秋千。
我喜歡簡單的「秋千」,這樣的「鞦韆」牽牽絆絆,線條太複雜。孩提時蕩出天際的驚險刺激再也沒有了,現在只想悠悠閒閒無牽掛,如夢般輕盈。
山上一盞一盞燈火亮起來,比天上的星星多得多。若不是碧海青天,明月當空定位,天上與人間是可以倒過來看的。
疫情前,每逢中秋夜,廟宇、廣場四處放煙火,複製「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炮聲花火沒有相約,各自在四面八方肆意綻放它們的激情,主人忙著追逐的同時,留下秋千獨自盪著微微的風。
白日上樓,一開門,驚見幾隻鳥急急拍翅,一下子不見了影子。秋千上卻斑斑點點,鳥屎錯落,秋千成了他們的群聚點了!我小氣地把秋千架在牆上,一點都不願意與他們分享,但幾回拿上搬下的,嫌麻煩,漸漸地也忘了秋千的存在。
曾幾何時,幾根藤蔓攀著窗框爬上秋千板上,積極地環抱它、裝點它,提醒我:是有多少日子沒讓秋千下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