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週末搭車趣

■王秀蘭

傍晚下課後打電話叫車去高鐵站，車行沈小姐回：「XXXX車號，十分鐘到。」整理好包包走出教室，忽然想到剛剛忘了問她今天是計程車還是自用轎車？站在文學院門口一雙眼睛盯著一輛輛停靠的計程車、自用轎車的車牌猛瞧，成了每次放學等車時的習慣動作。

看時間仍有餘裕，便走到對面的公車亭去晃晃，再順道看看公車時刻表，雖然已看了N次，也明知道過了下午4：30學校已沒公車到高鐵站，卻仍然不死心，就好像情人已經說分手了，妳還時不時地跑到他的家門口癡心張望，期待奇蹟出現。其實這種蠢事只是自己的意念在召喚，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但還要假裝一下，真的是愛情小說看太多中毒太深。

正當要從公車亭走回文學院門口，對街一輛深藍色自用轎車突然一個甩尾大迴轉，咻的一聲停在公車亭旁，他搖下車窗問：「是王小姐嗎？」我看車號沒錯便上了車。剛剛那一招帥氣甩尾，讓原本垂頭喪氣的我一下子精神起來，我以為司機會是一個身材精壯結實的肌肉男，結果一瞧竟是一位滿頭霜髮的阿伯。問怎麼知道要搭車的人是我？阿伯回：「因為文學院門口已經沒人了啊！而且我看見妳在公車亭四處張望。」的確每天下課後都會有一些學生，站在文學院的門口等計程車或家人來接。

「您應該是沈小姐的公公吧，聽說車行以前是您的，現在退休讓給媳婦兒子經營了。」「是啊，但是生意忙不過來的時候，我和我的親家母也會幫忙接單。」難怪我經常搭沈小姐媽媽的車子去高鐵站，哈哈，這一家人真的是合作無間啊！

出了校門沒多久，阿伯車速加快，左彎右拐，見縫插車，我嚇得魂飛魄散，趕緊繫上安全帶，連忙說：「阿伯，我不趕時間您慢慢開，安全第一啊！」看似臨危不亂的我，其實正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小場面，不要緊張，我開了幾十年的車了，安啦。」見他鎮定自若地穿梭在大小車陣中，我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膛。

他問：「要坐幾點的高鐵？」我說：「19：14和19：50各有一班，您真的不用趕。」但今天老師晚了幾分鐘下課，所以若要坐19：14那一班時間上有點緊迫。他看了一下錶然後一副胸有成竹的口氣說：「19：14那一班趕得上。」

時值週末假期交通壅塞，車子走走停停，阿伯偶爾帶著不耐煩的情緒叨叨絮絮唸個幾句，隨即施展他左閃右避的超車絕技，一群車子瞬間被甩在身後，沒入黃昏的餘暉裡。不久，車子上了高速公路，束縛盡失，阿伯帶著軒朗情緒，吹著輕快口哨，極其熟捻地操縱著。我猜在他心中，車子應是他一生最好的知己，無論什麼時候，只要坐上駕駛座手持著方向盤，年輕時的感覺就回來了，我想這也許就是人生吧。年少打拚前程，當衰老步步逼近，只能探問尚能飯否？真是無奈啊！

19：08車子順利抵達嘉義高鐵站，下了車我快步奔向購票櫃台，此時聽見廣播，一看錶還剩5分鐘不到，票還沒買，來得及嗎？要不要改搭下一班？此時大腦腦波傳來訊息：來得及，快跑就對了。

像受到鼓勵似的，我快速向窗口遞上證件。「高雄敬老票一張，自由座。」

刷卡、取票。售票員告知，車快進站了，要走快一點，否則就要改搭19：50那一班了。看錶還剩三分鐘，應該還來得及，我雙腳像踩著風火輪般，快速飛竄過電扶梯。入口閘門，插卡掃描，抽出票卡，直奔南下二號月台，此時廣播，車已進站，意味著已到分秒必爭的階段，但還要通過一小段長廊再搭一層電扶梯才能抵達月台，二話不說繼續跑就對了，到了月台我趕緊跳上車。

時間：十九點十四分，賓果！

算了算時間，這一路過關花不到五分鐘時間，讓耳順之年的我對自己欽佩萬分，沒料到30多年養成的運動好習慣，竟讓我健步如飛不知老之將至。後來想想，何苦受制於時間閾限，剛剛應該先去吃一個簡單的晚餐，再搭19：50的車回高雄，幹嘛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不堪？

又餓又累的我，惺忪著雙眼倒頭昏睡，夢中的我開心地吃著心中的最愛「摩斯元氣和牛珍珠堡」，直到廣播聲起：各位旅客，終點站左營到了…我猛然驚醒，趕緊收拾東西準備下車，一場驚心動魄的搭車記終於結束，今晚真該好好犒賞自己一下才對。

我隨著人群走出高鐵站，載欣載奔地往五號出口的摩斯漢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