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水仙花

  • 久彌

這個以大橡樹為主的山林,它的自然花木,秋天葉落後,差不多都要到次年三月暮才會再開花長葉,我初住進時常因看久了枯寂的冬天樹林,而苦盼春天。雖然建房時四周遭到破壞的林地,我補種了些桃花,杜鵑花之類的,但它們也要到三月底,四月初才開花,可說緩不濟急。後來從住紐約的弟弟家,移了些梅樹苗來,種在房邊,多年後的現在可說從一月開始就有花可看,破解了我不少冬日的寂寥。可是唯有梅花在仍荒寒的林裡,難免有孤伶伶的感覺。

真正遍地是花帶來春天的,就要數水仙花了。美國各地都有農業推廣服務中心,它除了幫助農人外,也舉辦各種活動幫助解決一般民眾的蒔花弄草等問題,這裡每年春天他們都會舉辦一個展示會,告知民眾本地最適合種植,和最新培育成功的植物,人們可以在那裡購買樣品,價錢比一般苗圃等處便宜,服務人員會詳細講解培植方法。我們在那裡買了水仙根球,如法泡製。逐年把根球分種房屋四周和林邊,現在從室內任何一個窗戶都可看到它們繽繽紛紛的,出來閒步時就近細細品味,更令人喜悅。水仙有很多品種,如白心黃瓣,黃心白瓣和複瓣等等不一而足。因此各類混種可增加觀賞時的趣味,而且花期也因品種早晚不一,從二月初可一直開到四月,最先開的是黃色,最後開的是我們在台時和國畫中常見的那種小黃心白瓣,香氣馥郁的。

現在梅花謝了,水仙接踵而至,觀賞之餘,不由想起,在沒有梅花文化的西方世界,很自然的黃水仙就是他們最先的春訊使者了。正如小熊溫尼的作者,密爾恩的詩說的,黃水仙像個戴著黃色小太陽帽,穿著綠長裙的小女孩。在陽光裡隨風欠身輕舞,搖晃著頭,對身旁小伙伴悄悄說:冬天已完結篇了。

水仙是不乏詩人喜愛和吟詠的,華滋華斯的詩,說他漫步孤寂如一片雲浮游在山谷,直到他突然間看見一大片金黃的水仙花在湖邊林下微風裡歡欣鼓舞,且沿著岸,無盡的綿延閃爍如銀河的星星,熠熠勝過湖面粼粼波光,他覺得能與這樣的花叢為侶,詩人是不能不為之驚豔快樂的。

而我們的山谷道人,朋友送了他五十枝水仙花,是可擺滿書齋,令他身在花中了。他觀賞,賦詩,意猶不足,被花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長吁:「坐對真成被花惱,」要出門對著大江敞開胸懷大笑一下,以舒解那無可奈何之氣。山谷道人那是被花惱,我覺得他是更深入賞水仙才會情難自己而有那不能自拔之嘆。

西方詩人,對水仙花喜愛的表達是直抒胸臆的,而山谷道人的東方表達就曲折婉轉多了,正像他形容花香,說「花氣薰人欲破禪」一樣。

我們在林邊大樹間安放了幾個坐椅,天氣好時,供我們兩老賞花,讀書看報,或隨手作點筆記等之用。自從在旁邊加種了些水仙花,現在花開時,也就去那裡風雅一番,學山谷道人坐對被花惱了。

 

註:兩英詩僅節述其大意,非譯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