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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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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羽
女孩說她喜歡玫瑰,豔紅的玫瑰,排斥其他的色澤,崇揚笑著買給她。女孩說這是她的第一段關係,先前從未體會過愛情,夢想就此相依終老,崇揚應允打拚。同樣的對白,卻在崇揚與她分手的兩個月後,自他死黨口中耳聞;死黨說,他跟女孩剛剛紀念了交往兩個月。
死黨語落,居酒屋隔壁桌的客人恰好一陣喧嘩,吸引走死黨的目光,使崇揚能暫緩回覆。崇揚端詳杯中啤酒的泡沫生成、破滅,恰似心中無數個疑惑生成,卻又不可能得到解答地消散。他震驚於女孩無縫接軌的選擇,也不願相信死黨插手了他與女孩的關係;況且從死黨的語氣來看,似乎不知曉女孩有過一個前任,這位前任正坐在他面前。
崇揚啜飲了一口,發覺啤酒更加苦澀。或許是擱置太久、泡沫消散太多造成口感欠佳,抑或對他而言,酒精從未帶來歡愉,僅是麻痺。崇揚想起了曾與女孩一同去過的餐酒館、居酒屋,那些主廚推薦的燉飯、排餐、調酒。他琢磨攝影技巧,以求留下女孩剎那永恆的笑靨,自己的笑容卻鮮少在記憶體中刻下印痕。只因一頓飯局,他需要籌劃一周,為了女孩嫣然一笑,又何止需要一頓飯局。
「如何?」死黨問著。崇揚明白這句詢問啤酒的口感,同時試探態度。崇揚交往時的發文時時讓女孩入鏡,時時標註女孩的姓名,作為死黨的對方理當知曉。
「不想再喝了。」崇揚低下頭碎念。或許下一瞬死黨就會質問起崇揚與女孩的過往,逼迫他說一些祝福的話語,最好承認自己不夠優秀,配不上女孩。崇揚吐槽酒精拙劣的口感,卻大口地一乾而盡,他明白一旦被逼迫表明立場,與死黨多年的交情自然隨之決裂。或許是已經告別關係,崇揚習慣了沒有爭吵的生活,只想把酒杯喝乾就得以離場,回到安然入眠的日常;回到已重建兩個月的日常,不必擔憂送的玫瑰不夠艷紅、訂的餐廳不合胃口。
「再喝一杯吧,喝完再回去。」死黨笑說,崇揚連忙搖頭示意不勝酒力。
「恭喜你有了歸宿。」崇揚以茶代酒乾了一杯,開始收拾背包。死黨連忙拉住手想留下,迎面而來的是崇揚不解、憤懣的神情。
「抱歉,我只想找人說話。」死黨面露沮喪垂下頭,崇揚不悅哼了一聲;片刻後,兩行清淚竟自死黨眼眶汩汩湧出。
「我只是覺得玫瑰花太扎手,太難捧了。就像以前的你一樣。」死黨輕輕地說,宛如夢囈。即便如此,崇揚依舊選擇離去,恍若未聞。
回到宿舍,崇揚大力搓洗身軀,尤其雙耳,好像去除了一身的酒氣,今日就如同沒有赴約。他知道選擇留下會聽見更多故事,包含死黨如何與女孩熟識、約定關係、爭吵;但崇揚想知道的只有死黨是否跟他一樣,四處奔波為了送出一束又一束鮮紅、嬌嫩、扎手的玫瑰,以傷痕遍布的手掌捧起越來越沉的花束,向女孩祈願終歸有一日,手中的花束會成為婚禮的捧花。女孩,則是被捧在手掌心上,永不凋謝的美麗花兒。
然而崇揚終究選擇離去,沒有多問。他清楚無論死黨過得折騰,抑或無病呻吟,自己都會被拖入往昔的回憶中,重新煎熬於昔日的甜蜜與痛苦。
崇揚洗完熱騰騰的澡,舒適躺回柔軟的床上,他決定傳訊息給花店預約了明日最新鮮的玫瑰,尺寸與品種比照交往期間最常預訂的。這是崇揚第一次為自己買花,謹獻給過去的辛勞與未來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