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沙包
三十年前與三十年後，種種千絲萬縷看似相連，卻又充滿變數，
她以為能獨善其身，卻發現，自己早已成為局中人……
回到天清寺山門口，傅念君才敢悄悄地掀開一條窗戶縫往外看了看。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可因為下雨，外頭更是顯得昏沉沉。這雨也沒有減小的趨勢。
周毓白彷彿看出了她的憂心，說道：「若是雨不見小，只能今夜住在天清寺了。」
傅念君心裡咯咚了一下，轉回頭的動作十分緩慢。
「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周毓白挑了挑眉，只道：「妳想回去？路上可未能保證安全，我的人也不是鐵打的，淋著這麼大的雨趕路護送妳……」
「不敢勞駕。」傅念君只說著。
「那麼妳自己回去？」周毓白道：「可還有命回傅家？」
他這句話裡帶了幾分戲謔，可他們兩個都知道，這不是一句戲言。
那幕後之人安排的伏擊人手已退，可是不能保證他們就沒有後續的安排了。
傅念君垂眼。幕後之人盯上她，很可能是意識到她這個人給如今局面帶來的變數。在她的猜測裡，這幕後之人比自己能預知更多的事。
從前的傅饒華他沒放在眼中，可如今她只是對魏氏一事出過手，還做得算隱密，他卻立刻盯上了自己，而不是傅琨傅淵，甚至不惜在今日安排埋伏，這也算是一項證據。
傅念君有些自作多情地想，會不會在那幕後之人眼中，她和周毓白是同等難纏、讓他不得不忌憚的對手？
礙著這層猜測，她也確實不敢再單獨上路。她往後的日子，可能一天比一天危險。
傅念君苦笑了一下。「恐怕防過了今天，日後也難說。」
偌大一個傅家，不能說四面漏風，可是姚氏、傅梨華、三房、四房，甚至那個拎不清的淺玉姨娘……
能下手的地方太多了，傅念君不可能全部顧及到。
不過相反地，對方應該也會顧及傅家的護衛，不大可能在府裡直接下手。傅念君打定主意，待明日回家後不出傅宅就是，等摸清對方下一步的舉動再做打算。
周毓白卻彷彿看穿她的心思，只說了一句：「只守不攻，便只能永居於劣勢。」
傅念君抬頭望著他，心裡琢磨著他說這話，想著他是打算如何出手。周毓白卻對她勾唇笑了笑，一雙微揚的鳳眼中光華閃爍。
「何況此際在對方眼裡，傅二娘子，妳可已經是我的人了。」
「轟——」的一聲，傅念君整張臉頓時通紅。
他說的是什麼話？怎麼這般輕薄！
這個人還是壽春郡王周毓白嗎？他是不是什麼別的混帳假扮的？
傅念君此時唯一的念頭竟是想去捏捏他那張臉，瞧瞧是不是本人。
周毓白卻安之若素，完全沒有傅念君那種羞窘，臉上一派正經，只點頭繼續說：「他要對付妳，便是對付壽春郡王府。傅二娘子是個聰明人，何況又口口聲聲是要助我之人，與張九承張先生一樣，我日後還要多倚仗妳的……咦，妳的臉這麼紅做什麼？」
這最後一句，分明是故意的！這混帳小子，傅念君心裡氣極。
他分明是想報了剛剛的仇吧，覺得自己剛才被她「調戲」了，是要「調戲」回來嗎？
誠然傅念君對剛剛的失態並不覺得是調戲，而周毓白此際也覺得自己光明磊落得很。
她是他手下的人，這本來就是事實啊。
是這小娘子先前總想與他耍心眼，他一再縱容，如今是她耍不成罷了。為了救傅淵，她是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幕後之人現在的目標可不是衝著傅家而去，而是她。只有他能護她。
周毓白發現自己倒反而有些樂見這樣的情況，一種他還沒動手拉，她就自行走到了他身邊的感覺。挺痛快的啊。
周毓白心情大好，一掃適才臉上的陰霾，還湊近往傅念君紅得發燙的臉上瞧了一眼，只感嘆道：「傅二娘子，妳是想到了什麼？」
傅念君卻不是那等因他三、兩句話就無力招架的小娘子，她別的優點沒有，就是臉皮厚。
她看了回去，說著：「我是在訝異，您怎麼能將我與張九承張先生相提並論？」
周毓白蹙了蹙眉，只聽她又繼續道：「我比起張先生來，難道沒有更賞心悅目一些？拉攏我當手下，確實是郡王您賺了。」
她大言不慚地甩下這一句，飛快地鑽下了車。
天清寺已經到了，再不下去，外頭郭巡又該催了。周毓白愣了愣神，就瞧見她兔子一樣跑得沒影。
他輕輕哼了一聲，咕噥了一句：「又被她扳回一成……」
下次吧。他勾了勾唇。
來日方長，總能贏回來的，他可不喜歡認輸。
……
（本文係春光出版《念君歡》卷三精采摘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