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堯萌
春意漸濃,春風似剪刀。剪醒了沉睡一冬的韭菜,韭菜頂著露珠破土而出,悄悄的,慢慢地鑽出了地皮,嫩嫩的,淺黃色,隨著陽光的洗禮,很快便成了深綠色,遠遠望去彷彿正在生長的麥苗。同時剪醒的還有我的記憶。
記憶中母親就常說韭菜是報春菜。那時我還不怎麼理解,總是糾正著只有報喜鳥、迎春花,那會有什麼報春菜呢?現在看來母親說的確是毫不為過。「春園暮雨細泱泱,韭葉當籬作意長」。一夜春雨後,籬笆小園裡一畦畦韭菜,彷彿得到了召喚似的,爭先恐後地鑽出了地面。鵝黃水嫩的葉子像剛出生的新生兒,那是見風長啊!當母親拿起菜刀去割第一茬韭菜的時候,我知道春天的這場大戲應該算是正式開場了。
煙雨三月,春芽新蔬,春味濃郁,鮮美誘人。想起賈平凹說:「胃是有記憶的,也是有感情的。」還真是的,在這春日漫漫裡,我一下就想到了韭菜炒雞蛋,想到那翡翠中含著金黃,實在是既好吃又好看。春季正是韭菜最為鮮潤柔嫩之時,韭葉肥厚寬大,清碧嫩綠,香味濃郁,令人垂涎。汪曾祺說:「韭菜以冬天的韭黃和初春的嫩韭好吃,對人體非常有益。」食春韭,也符合中醫「助春陽、養肝木」的養生理念。「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此時若有客人來訪,桌上擺上一碟即便是什麼也不放的清炒韭菜,也足以養眼養口了。若是能再配以春筍炒之,或是田螺肉炒之,那真可謂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韭菜不光是好吃,關鍵是還好養。小時候,物質條件不好,家裡除了來客人會上街買一些葷菜外,其餘一日三餐吃的菜都是自家菜園裡生產的蔬菜。其中就算韭菜最為潑皮,可以老根移栽,可以種子點播,所以是農家最為喜愛種植的蔬菜。鄉諺就有「菜園栽上一畦韭,人來客去不發愁」。母親不光是炒韭菜;燉雞蛋有時也放一些韭菜;沒東西打湯時,切一些韭菜末再打兩個雞蛋,一碗韭菜蛋花湯便成了。
每次一看到母親在鍋洞裡掏燒鍋的稻草灰的時,我知道母親一定又是要去割韭菜了。母親每次割完韭菜後總是不忘在割過的老根上撒上一些稻草灰。我好奇地問母親這是為什麼?沒有讀過書的母親又怎麼會知道原因呢?母親只能告訴我說人家都是這麼做的,老一輩傳下來的,都說:「韭菜長得快,要用草灰蓋;韭菜長得好,草灰離不了」。是的,許多東西不一定非要說出為什麼,經驗就是最好的老師。
「一畦春雨足,翠發剪還生。」韭菜的一生不知要被剪割多少次,又總是春風吹又生,心甘情願的奉獻著自己的血肉之軀,這是怎樣的韌勁和堅守啊!冬天裡默默忍受著嚴寒的洗禮,一聲不吭,其實是在積蓄能量,以待來年更好的生長。
一寸春韭一寸金。撫過一畦蔥青,染綠的指尖,把一畦春韭婉約成一闕明麗淡雅的詞,描摹成一幀生機勃勃的春日畫卷。站在這春日畫卷前,我們不僅僅是聞到這新韭香,我們更應該要學習韭菜那勃勃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