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歲月深處的痕記
回憶起那天的感覺,時光已淡化了那份怨恨和痛楚。
那一天,我跟隨父親請一位名氣很大的教授看X光片。老教授凝望了片子一會,吃驚地說:「這沒辦法治了,脊柱都傾斜成這樣了。」
空氣那麼輕,我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那,那、那還有法改善嗎」
「小時候不給孩子治,現在已經晚啦。沒法治了,除非到最好的骨科醫院,還有可能治好。」
「現在怎樣做不至於讓它彎得那麼嚴重?」伴著父親還未說完的話語,迎門而入的是一位坐著輪椅的老奶奶,一位帥氣的小伙子在後面推扶著。醫生笑容立即堆滿了整個臉龐,走到輪椅前說:「近來身體還好吧?」他們一邊詢問一邊記錄,好長時間過去了。我感覺到我們已經到了被遺忘的角落。看了看父親自責無奈而又悲傷的眼神,我拉起他從被遺忘的角落裡走出來。
聽著父親的悲歎,我苦笑。從那時開始,我感覺已不再是一個孩子了。
回家的路那麼遙遠,遙遠的我都不知道明天,不知道我在哪,要走向何處。
我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要堅強。」可是不爭氣的淚肆意散落,被風吹的臉很疼,空氣也是悲傷的。回到家,我狠狠地關住房門,以此宣洩心中的憤怒。
「為什麼是我?我怎麼那麼不幸?為什麼,別人都是好好的,而我卻……我還沒有十五歲,我以後會怎樣?老天,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我一邊說著,一邊抹著臉上的淚水。失落、無助、絕望、死亡時刻在我的腦海中縈繞。我拿起桌上的鉛筆刀,在腕上劃出一道白痕。我想死。
輕輕的叩門聲:「孩子,吃飯了。」
叩門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對,我還有他們,我的父母,我最親最愛的人。我要活著,我要活著,活著才有希望,才有機會。
走出門來,父親看著眼圈紅腫的我,木訥的不知說些什麼。我坐在飯桌上,看著父親雙鬢的些許白髮,我也是第一次意識到父親老了,是啊,他老了。那個狼狽的自責的眼神,那麼讓人心疼。
我想:「他肯定比我還要自責,他寧願出事的那個人是他。我不應該如此的沉溺悲傷,我還有他們。」我不知道別人面對這事需要多少時間療傷,我只給了自己一天的時間。
那一天,我暗自發誓:「我一定要好努力,好好活著,要爭氣,要讓這一天成為自己砥礪自己的痕記。哪位遺忘我的醫生說他無能為力,而我自己卻對自己說:『我有無限潛力,無限希望。我要盡我最大努力挑戰命運,挑戰磨難。世界上本就沒有救世主;既是有也是自己救自己。今天,就是自我挑戰的第一天!』」幸好第二天回學校,忙著期中考試,讓我沒有時間體會痛苦。
時間可以治癒一切傷痛。巴爾扎克曾說:「不幸,是天才的進升階梯,信徒的洗禮之水,弱者的無底深淵。」我願借這苦難的階梯不斷攀登,觸摸屬於我的那份天空。
三十年過去了,疼痛伴隨我自我矯正的每一天。父親看著我身體變化,經常眼帶淚花;母親見到我就抹眼淚;妻子說:「老公,如果疼痛得厲害,就不要自我折磨了。在我心中你一直是個脊梁挺直的男子漢。」女兒說:「老爸是個英雄!您已經戰勝了自我。」被遺忘角落冷落的一天,是我人生中抹不去的印痕,一直藏在歲月深處。但這確實又是改變我命運的一天,是我終生難忘的一天,是砥礪我向磨難與命運挑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