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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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正雄
 一切都亂掉了,或只是回到原始狀態?
 瘟疫把安靜還給了水都威尼斯,終年混濁的運河,居然也有清澈的一天,可以看見水裡無數小魚悠游,更有海豚游進尋常百姓家。
 據說,上次威尼斯運河出現海豚,已經是六十年前的事了。同樣的,聽淡水兩岸的老漁民說:六十年前,現今關渡大橋下也可以見到鯨豚。我只知道從前淡水海邊鯊魚很多,所以魚丸、魚酥才會那麼出名,但是鯨豚VS.淡水河口,我想都不敢想。
 全球均溫不斷上升,氣溫與洪水,頻頻打破歷史紀錄,台灣水域也比從前更熱,那些體脂肥重的哺乳水族,應該不會喜歡有點汙染又發燒的淡水河吧!
 忽然間,溫度成為近十年來最熱門的關鍵字。
 正負2度C,之前說的是地球的體溫,大家皆感覺不出來,地球體溫多個2度有什麼關係?冰層融化,海平面上升,動植物大量消失…與我何干?相反的,人類還肖想在冰層融化後,開採極地各種礦產。如今,溫度變得很敏感,只要人的體溫上升1度,就可能會引起大家恐慌,無法登機,回不了家…。
 或許,發燒的地球也正在對抗病毒,而老天要我們親身感受他的病況。
 之前走到哪裡,都沒有人要理誰,現在不管進去哪棟建築,都有專人給你溫柔的一槍、伺候你洗手,人與人的互動變多了,卻是為了提防病毒偷渡。好懷念那個有人情味的時代,大家彼此關心,互相協助,現在要不是瘟疫,誰管你的體溫?
 三年前的某個晚上,已近午夜,從台北搭捷運到機場,列車啟動後,發現對面坐著一個滿身是血的阿伯,我以為我見鬼了,因為阿伯左右都有人,但大家皆視若無睹,專心沉浸在自己的小螢幕裡,連坐我身邊的朋友也渾然不覺。直到我出聲問阿伯怎麼滿身是血?才有人轉頭看看阿伯,然後…嚇了一跳。
 阿伯說:怕搭不上捷運,用跑的,在月台跌了一大跤,還摔斷了牙。說完,旁邊一位女孩,拿出衛生紙給阿伯擦拭,原本冰冷的空氣,才開始有了溫度。
 最近瘟疫橫行,不禁讓我想起十多年前的SARS。
 當時,我在台北一間依山而建的大學當警衛。因為工作,我們和學生的關係,一直是對立的,關係冰冷。那陣子,每天站在長長的階梯入口,給每位學生一人一槍,大家從來不會靠得那麼近,剛開始氣氛有點僵。每天看數字看到眼睛都要脫窗,直到某天,有位頑皮的學生量完額溫,要我順便幫她量看看,早上出門買的水煎包是否有發燒?
 此一要求,害我破功笑場,經營許久的威武形象瞬間碎裂。排隊的學生們也跟著笑起來,我們之間,也開始有了溫度,因為SARS緊繃許久的氣氛,突然緩和下來…。
 瘟疫帶來毀滅,也帶來啟發。
 或許,這是老天殘酷的慈悲,想在世界毀滅之前,提醒人們?瘟疫把一切打回初始,人類的慾望,縮小到只想活下去。
 但若不是這樣,人類豈肯停止瘋狂的追求?許多無辜的人生病和死亡,而活下來的人,如果只是繼續自私與害怕,如何能應付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強大的天災與人禍?
 醫護人員都是社會菁英,他們不顧性命安危在第一線抗疫。我們雖不是專業醫護,無法替發燒的病患降溫,但每個人皆有能力,去愛人愛地球,不讓地球淹沒在自己鹹鹹的淚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