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廿年前的921

■沈立
　高雄市文藝協會理事長周嘯虹先生，自1995起連續幾年邀請大陸各地諸多文協來台參訪，周理事長總要求當時尚年輕的會員陪同出遊，到台南參訪古蹟，到南投遊日月潭，到台北探故宮，最後從桃園機場送返回程。所以對方陸續回請我們到北京、西安、咸陽、洛陽、雲貴、江浙等地，我也都隨團前往，待熱心的周理事長往生以後，無人再辦相關活動，著實令人懷念那許多美好的回憶。
　1999年9月20日我們一行16人，接受浙江文協的邀請，下午到達杭州，安頓好了住宿的旅館，主方於歡迎晚宴時宣佈了一個星期的參訪行程，包括初次蒞臨且嚮往已久的西湖、千島湖、黃山等名勝，甚為雀躍。餐後隨意跟接待人員，到近便且夜晚熱鬧的街市走走，盡早歇息，好繼續日後的旅遊。，
　當晚和同房的時傑華老師把能聊的話都聊完了，聽到時老師的鼾聲，竟然沒有一絲睡意，確定自己老毛病又犯了；胡思亂想，想到結束了江浙之旅，要脫隊獨自返回湖南湘潭老家，探望離家時僅只三歲的我和那些親人間可還有印象與記憶？出發前雖曾有過電話聯繫，而「近鄉情怯」的困擾卻一直籠罩著我。
　就在半睡半醒，朦朧之中，一陣天搖地動把我驚醒，看看手錶是凌晨一點近五十分，第一個鑽進腦中的念頭是浙江會有地震嗎？搖搖腦袋唸叨著：「應該不會吧」！震得實在有點嚇人，驚慌沒趕走睏頓，就迷迷糊糊又睡了！
　待早上醒來，去吃早餐時，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昨晚的地震源自台灣南投，於是三口兩口吃完早餐，一群人個個急著打長途電話回台，擔心家人有無狀況？畢竟高雄離南投有一段距離，每個人才放下心頭罣礙。只是有人買了杭州當地的報紙，說南投死了兩千四百多人，數字的確驚人；在街上走著，一些當地民眾手拿小收音機，邊聽邊和朋友討論，復述那些死傷慘重的景況，不由得大家又開始記掛起一些住在南投的親朋，那份憂心委實無以名狀。
　於是幾天的遊覽變得無趣，腦海中盡是南投傷亡的畫面，好像白走了那一趟江浙；尤其是西湖，主人的安排必定盡善盡美，一整天遊覽完畢，卻沒有留下任何記憶。到了千島湖下船時，導遊介紹了兩位坐在湖邊的老婦人，說她們原來的家就在湖底，多年前雖然把家搬了出來，才放水淹沒了舊時故居，但是誰能遺忘從小生活的家呀！兩人茫然地望著湖水，那可是一輩子的記憶啊！想想南投的親朋，不正是和他們一樣的心情嗎？整個家破人亡，那一股惻隱之心，讓我完全沒有了遊興。次日要登黃山，到達山下，竟然無心也無力爬山，隨意看看山景，就跟著大夥折返杭州，真是毫無心情地走了那一趟呢！
　又屆921，這段往事再度盤上我的心頭。